飞狐县,新嫩的柳枝拂在屋檐,延伸开去的房屋楼舍鳞次栉比的展开。

    扰扰嚷嚷的长街,人声嘈杂,各种吆喝的声音里,一身布衣荆钗的年轻妇人拿起袖口擦了把额头,挽着包袱慢慢走过赶车的商旅、行人排起的长龙,径直的出了城门。

    四月天,清晨的北方还有些许微凉,由县城向西去往雁门关的方向,此时来往的商旅络绎不绝,有人瞥到路旁迈着小脚独自一人行走的小妇人,扒着车斗调笑两声。

    素净清丽的女子低了低脸,小脚迈的更加快了,走去的前方路旁飘着旗幡的茶肆,里面人声喧哗,瞅着窈窕的身影进来,想要调笑,不远一桌,有两身形魁梧的男人迎过去,邀着女子坐去旁边空位,又叫了蹲在土灶烧火的伙计添碗凉茶。

    女子捋了捋身后的裙摆落座,看去两旁的男人低声问道:

    “......八叔的伤怎么样了?”

    “他命硬的紧,还需休养几日。前两日姑娘行刺的事,我俩听说了,太过冒险,眼下过来劝阻,还有一事要跟你说。”

    “我师父过来了?”

    那边,两个男人点了点头,其中一个轻声道:“我们行事无果,掌门担心你会心急,便过来坐镇。传讯的同门说,义军即将北上,扰乱北方吸引朝廷目光,必尽快完成.......”

    “那县尉武功不错,身旁还有一个少年,叫安敬思,身手一般,但力气极大。那日夜晚,便遇上他,吃了些亏,差点被围困。”

    “那就想办法,先除去这人.......”

    细细碎碎的轻言细语里,茶肆伙计吆喝一声:“茶来了。”三人便停了话语,待斟满凉茶,对方唤了声:“姑娘请用茶。”提壶离开后,两男一女这才重新小声商议,掩盖在周围嘈杂人声当中,并不起眼。

    日头升高,温度渐渐燥热起来,官道上来往的商贾,大多也会在路旁茶肆歇脚解渴,也有三山五岳的旅人掺杂,认识的,不认识的,挤在一桌,聊到兴处,不免说起一些有趣的见闻,或因为一些事,愤愤不平的朝地上呸去一口口水。

    “.......你们是不知道,我亲兄弟原本在亳州做买卖,生意红火,有婆娘有娃娃,结果什么狗屁义军一来,家产被他们抢了去,还将他拉去军中当兵卒,没三天,就死在军营里,婆娘娃娃也被那狗日的义军给占了,说是同僚遗孀,他们接纳赡养。我呸!好听些说是义军,老子看他们是贼军还差不多!”

    “可不是,我看这世道真快乱,这一乱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我看老鹰孵小鸡也不远咯。”

    “你别说,你们刚来这边还不知道,前阵子这飞狐县来了一伙刺客,大白天行刺高县尉,两日前的晚上又行刺一回,差点没那刺客给得手。”

    “那县尉,我在外面听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就死了吧。不过这些刺客也不用的紧,连个人都杀不了,还当刺客,真是闹笑话。”

    哈哈哈——

    茶肆一帮商旅行人多是荤素不忌的直爽人,此时,那边两男一女听到这些口无遮拦的话,其中两个男人伸手摸进怀里,被女子眼神制止。茶肆的掌柜,是个老头,听到他们这般口无遮拦的的说话,连忙上前打圆场。

    “行了,都别说了,飞狐县最近行走江湖的好汉很多,当心惹祸上身,丢了性命哟,你们呐,还是说些其他事。”

    一旁方桌,有人附和。

    “说得对,换个话头,听说城里红袖楼,来了一批水灵灵的姑娘.......”

    “别跟我说三下能出水的混账话!”

    周围又是一片哄笑。靠近门口的一桌,着了短褂的汉子抓了一把炒豆丢进嘴里,也跟着笑了两声,“诸位可曾听说飞狐县的牛家集?”

    “听过,怎么了?”有人伸长脖子望来。

    周围人渐渐安静,被他一句话勾起了兴趣,那边商讨事情的女子听到‘牛家集’三字,微微蹙眉,她记得某个嬉皮笑脸的青年,亲口说过他是那里的人士。

    “那牛家集的刘老爷刘邙,可曾认识?”之前说话那人咽下嘴里的炒豆,见众人不说话,颇为满意这种气氛,抛了手里的炒豆,朝前倾了一点,压低嗓音。

    “两天前,他卧病不起,听说还吐了血。”

    茶肆当中少部分常来飞狐县的商贩知晓是有这么一个人,“生老病死,卧榻不起,那不常事吗?有甚稀奇的。”

    那汉子连连摆手,灌了一口茶,站起来,像是说书人,将碗底啪的落响,朝周围人低声道:“这可不一般,我婆娘跟刘宅后厨的厨娘认识,昨天回来时悄悄告诉我们,那刘邙可是被算计了,脑袋被开了瓢,回来后,你们猜怎么着,又被对方托人送来的一张信函,给气得吐血,差点就被送走了!”

    茶肆内顿时一片安静,能聚集财富的,哪个会是蠢人,都精明着呢,怎么可能被人算计的这么厉害,还差点把命给丢了。

    有人低声问道:

    “知道什么人吗?”

    “我哪儿知道那么清楚,听那厨娘说,就是牛家集的人。”那汉子摸着下巴那撮胡须,皱眉想了片刻,顿时拍响桌面:“想起来了,前阵子刘邙可把牛家集所有良田给强买了,绝对是得罪了人,然后被对方请来的高人一通算计,才落得这样下场。”

    他这话一说,不远也有两个客人起来,看样子像是要进城的,其中一人摆了摆手:“兄台,你这话说岔了,我有个好友便是他家打手,那刘邙被开瓢,那是因为他看上耿家村的田,才被算计的,听我那兄弟说,那人手段了得,仅空着两只手,就诓了刘老爷一大笔钱财,又用这笔钱不知干了什么,衙门就来了人,还把快要到刘老爷嘴里的肥肉给砍了下来,将村里旧田契,全换成新的了,一通算计还把刘邙给气的吐血,哎哟,这人简直就是卧龙再世呀。”

    “卧龙在世?”

    周围商旅、行人、混混顿时一片哗然,印象里,一个山村有人识字就了不得了,竟还有这么精通算计的人住那里,简直就像怪志野史中,那些不世出的高人一样。

    坐在各自座位上的商贩、混混心思都飞了起来。

    “有机会,咱们去耿家村拜访?我想知道他从刘邙手里诓来钱的招数怎么使得。”

    “不错,我有一好友,也想学学。”

    那边喝茶的女子皱起的秀眉舒展开来,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笑,她大抵知道是谁了,也只有那般奸猾的人才能干出这事来。

    “林叔、九叔,你们喝茶,我要去一个地方。”

    两侧的男人看着她起身离开,掏了茶钱丢去桌上,拿过靠在桌脚的兵器,便追了出去,跟在女子后面问道:“去哪儿?你师父他......”

    “你们先照顾好八叔!”

    女子回头朝两人眨了眨眼睛,将包袱挂去肩上,挥了挥手,“我去见见那再世卧龙!”

    单薄的身形离开两人的视线,往前的方向,翠绿的林野满山铺展开来,春风徐徐摇曳葱郁的枝叶,远山脚下村落,正升起袅袅炊烟。

    外面提及的再世‘卧龙’此时正卧在榻上呲牙咧嘴,隔着裤子感受屁股上的火辣辣疼痛。

    “嘶.....抽的也太狠了.......两天都还这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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