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万事皆宜:

    上次收到韩公的信,恰好属下也在赶往密州的路上,信使赶上我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密州了。

    韩公所关心之事,就在收到信之前得到了证实,接下来属下便描述一下所见所闻,希望能够给予韩公一些帮助。

    嘉佑年间设置之密州板桥镇提举市舶司,管理对外贸易和征收商税。虽说设置时间不算长,但已经能够与广州、泉州、明州三港口并称为全国对外四大贸易港口。

    既然密州港是为如此良港,货物吞吐量自然极大。臣抵达港口时候,正逢一批海船抵达,海船之大属下生平仅见。

    据介绍说,那是八千料大船,是为泉州造船厂所出,据说早在多年前,泉州造船厂便能够造出五千料大船,当时大部分造船工坊,只能够造二千料大船,而现在大部分造船工坊,还是未能够造出五千料大船。

    而远洋集团之海船,已经大部分更新为八千料大船了,据说已经有万料大船在建设之中,不知道万料大船是何等庞然大物,就臣站在八千料大船面前,便感觉渺小如蝼蚁一般……

    此等感慨相公想必不想多听,还是说说所载货物吧。因为这番似乎是专门采购赈灾物料,所以大部分都是用以果腹之物,大米只是其中一项,还有诸如药材、番薯等等物资。

    大米等物资塞满各个集装箱,关于集装箱,属下得和相公解释一番,所谓集装箱,是为提高效率,方便搬运而设计的箱子,集装箱大小为长两丈,宽高各一丈,材料为木制,选取南洋上号木材制作,坚固耐颠簸,上下船多用龙门吊吊运,少用人力,效率极高。

    每一集装箱之大米番薯,便可供一村一庄之人数月之粮食,而每艘船可载近百集装箱,而密州港一批海船多达百艘,就这么一批粮食,便可解几路饥民燃眉之急!

    属下所见仅仅密州港一地,想必其他诸如登州港、海州港、楚州港、苏州港等等,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大宋江北之饥荒,似乎已经可解,剩下的就是各转运使将粮食运达各灾区,嗷嗷待哺、饿殍遍野之现状立时可解矣。

    欧阳辩真乃解民倒悬之万家生佛!……”

    韩琦将信看了几遍,然后才递给了焦急不已的吕公著。

    吕公著睁大眼睛看了几遍,似乎很是不可置信:“这欧阳辩,去哪里买到这么多的粮食的?”

    韩琦摇摇头道:“世界之大,岂是你我能够尽窥的,以前我也以为天下就辽夏宋吐蕃以及回鹘等等,可后来无意看到欧阳辩所写之《大洋列国志》,才知道海外还有星罗密布之国家,什么占城、爪哇、旧港、苏门答腊、阿鲁、真腊、暹罗、满刺加等等,再远的还有,就目前海船能够抵达之处,便有几十上百小国。

    海外之地,据说天气湿润,极其肥沃,种子洒下无需看管便能够长出果实来,若真是如此,能够搜刮到如此数量的粮食倒也不出奇,毕竟大宋之商品,在海外最为畅销,以粮食换大宋之精美商品,想必他们会蜂拥而至。”

    吕公著不由得咋舌:“这得花多少钱啊!”

    韩琦笑道:“最后国库都会兜底的,这是国事,怎么会让远洋集团私人承担。”

    吕公著忧心忡忡地看着韩琦:“韩相,这一次欧阳辩可真是万家生佛了,他的声望甚至都要超过韩公了,以后……”

    韩琦笑容敛去。

    黎民百姓能够活命,韩琦自然是开心的,但是欧阳辩借此机会收揽声望,对他来说就太不利了。

    比起王安石,欧阳辩的缺陷就是声望、年龄和资历,这一次为了甩锅,韩琦甚至同意欧阳辩以二十七岁之龄参知政事,这可是打破了有宋以来的记录,就连寇莱公都不如欧阳辩。

    这里面的考虑自然是欧阳辩也无法完成这一次的任务,会因为而沉沦,没想到还真的让欧阳辩给完成了,此次收揽之声望与功绩,一举弥补了他的声望、年龄、资历之不足,加上欧阳辩庞大的根系,欧阳辩已经完全可以和他们正面抗衡了!

    想到这里,韩琦心下微寒。

    他与欧阳辩到了今日,可算是仇深如海了。

    以前关系交恶,那已经是小事了,这一次他甩了这么大一口黑锅给到欧阳辩,分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了,欧阳辩即便是再大度,也不可能会原谅他的,如果这样都能够容忍,那便是真圣人了。

    不过韩琦不知道的是,欧阳辩不是圣人,但他还真的不想计较这些,或者说不是不想计较,而是不能计较,因为欧阳辩并没有将韩琦这一派系置于死地的把握。

    这一点历史上完全可以知道的。

    大宋处置文官一般就是贬谪流放,打发到外地去,一时间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可是一旦朝堂有所变化,这些被贬谪的人便会再次回归中枢,这些心怀怨恨的人一回来,就立马会对新法动手,就如同司马光一般,一当政,立即废除所有的新法,才不管是不是好政策,废了就是。

    苏轼这倒霉蛋还表示要甄别一下,然后又被贬谪出去了。

    既然杀不得,他们就总有一天会回来,到时候他们一回来,无论欧阳辩做得多完美,他们一定会将其废除掉!

    所以,和解是唯一的道路。

    不过韩琦并不知道这一点,实际上他知道了也很难奏效,因为还有人在作梗。

    没错,那个人就是赵顼。

    史书中,我们看到的是宋神宗赵顼为了变法付出了一切,但是,有一些小细节是很有意思的,比如说将大臣们互相弹劾的奏疏给本人看这样的骚操作,很难说这不是在挑拨,还有在两派之间的妥协,也有这么一些脉络可以看得出来。

    老赵家的【异论相搅】帝王术在其中起着作用呢。

    韩琦感觉到畏惧,所以他不敢放松。

    这种状况其实就是所谓的【修昔底德陷阱】。

    只不过韩琦并不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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