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环山,内有绿谷。

    一个巨大的身影突然倒飞出去,狠狠砸在灰褐色的岩石上,印出清晰的凹陷痕迹。白狼随着扑簌簌的碎石一同落地,晃了晃脑袋,抬头注视前方。

    那是一棵矮矮小小的怪树,数百根枝条虬结交错,张牙舞爪,宛如木魈精怪。

    怪树与白狼都是大雪山的一方霸主,像这样的存在还有三四个。它们互相保持默契,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不会轻易开战,以免让别的家伙渔翁得利。

    但是今天,这头东边的狼王居然跑到西边的山谷,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

    怪树愤怒且不解,不断散发着微弱的精神波动,喝问对方。

    “唔……呜……”

    白狼龇着尖锐的犬牙,发出阵阵低吼,金黄色的双瞳冷漠无比,粗壮的后爪猛地一按,犹如一道闪电转眼杀到跟前。

    砰砰砰!

    “嗷!”

    怪树挥舞着枝条,结成层层大网,或攻或守有条不紊,可这凶猛的声势中却透着明显的惊恐。

    它们之前交过手,很清楚对方的实力,怎么数月不见,这头蠢狼会提升这么大?

    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增强了不止一倍,快的宛如白光在大网中穿梭跳跃,不时咬断几根枝条。

    终于,白狼抓住一个时机,抓断枝条,直接冲到树干处,然后张开大嘴。

    噗哧!

    长长的牙齿陷入树干,绿色的浆液四处迸溅,枝条呼啦啦乱舞,似疼痛难忍……

    约莫一炷香后,枝叶垂地,树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灰白。白狼吐出长舌,舔了舔浆液,贪婪的吸收着里面精纯又妖异的乙木精气。

    木属性的灵气有两种,甲木和乙木。甲木是阳,皆为参天巨木;乙木是阴,皆为矮树花草。

    白狼得了乙木精气,体内循环愈发充实,忍不住仰天长啸。其实它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来袭杀怪树?

    它又思维简单,控制不了,索性抛在脑后,享受着变强大的快感。

    …………

    “你在看什么?”

    玉虚峰,龙秋在一块被白雪覆盖,凸出悬崖的巨石上找到了金蝉。它坐在最边缘,双腿空悬,望着西南方发怔——那边正是大雪山的方向。

    “看雪呀!”

    金蝉指着苍茫昆仑,笑道:“姐姐,雪好好看啊!”

    “你最近怎么了?”

    龙秋有些担心的坐在旁边。

    也难怪,数月以来,金蝉突然对一切事物都产生了浓重的兴趣,好像从没见过一样。古观里的建筑也就算了,这风也喜欢,雪也喜欢,月亮也喜欢……

    啧,以前很皮的,怎么文艺起来了?

    “没怎么,就是好看。”

    金蝉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拉住她的衣袖,问:“姐姐,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快了,明天姐姐就会过来,然后我们就回去。”

    “唔?”

    金蝉眨眨眼睛,又生出莫大的好奇心,问:“姐姐的姐姐,我应该叫什么?”

    “你自然也叫姐姐。”

    龙秋皱眉,觉得愈发古怪。

    蛊虫变为精怪,成长的如此迅速么?现在与其交谈,已经像是人类的样子了,七八岁的小孩,言语通顺,并对世界充满求知欲。

    它将古观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每一件东西都问了个遍,若非不能下山,早就跑出去浪荡了。

    “那太好了!”

    金蝉拍了拍肉爪,显得无比兴奋。

    很快到了次日,在日落黄昏的时候,小斋披着一身霞光到了玉虚峰。她的身体完全恢复,便抛夫弃子,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俩孩子扔在凤凰山,留给顾玙和他的小姨子照看。

    “其实我在这里就行,长生和九如太小,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龙秋一见她,就不禁埋怨几句,为自己的小侄子心疼。

    “需要我什么?我又没奶。”小斋道。

    “培养感情也好啊!等他们长大了,只跟爸爸好,不跟妈妈好,你不会不舒服么?”

    “你觉得我会不舒服么?”她反问。

    “呃……”

    好吧,龙秋无言以对。

    小斋也无意解释,在古观转了转,忽地脚步一顿,目光转向金蝉。

    “唔!”

    坐在屋檐上的金蝉心中一凛,只觉对方的眼睛赤果果的穿透身体,令自己毫无保留。

    小斋一抬手,金蝉嗖地被抓了过去,紧跟着,就觉一道强大的威压扫过神魂,忍不住抖了两抖。

    嗯?没事?

    她一怔,金蝉的神魂圆润完整,没有被邪异侵蚀的迹象,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家伙很邪门。

    她想不通道理,只好当作是精怪开启灵智,与常人不同的必经过程。

    当即,小斋换回岗位。龙秋则化作一道青光,赶回了凤凰山。

    ……

    “哇,好多人啊!”

    “哇,那个就是汽车么?”

    “哇,单身狗,有只单身狗正在看书呢!”

    秦川的一座小城内,龙秋本想下来歇息歇息,结果金蝉非闹着进城看看。没办法,她只能带着去逛街,然后糟糕的一天就开始了。

    在昆仑山岁月静好的金蝉,到这里瞬间转换画风。它拉着龙秋的手,处于隐身状态,各种大呼小叫,十足的土鳖。

    小秋无奈又好笑,它愈发像个真正的孩子了。

    而俩人走着走着,金蝉忽然停步,望望行人,又瞅瞅自己,默不作声。

    “怎么了?”

    “姐姐……”

    它居然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又带着几分向往,道:“你能不能,呃,给我买件衣裳?”

    嗯?

    龙秋愕然,看了看它红红的肚兜和光溜溜的屁股,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句话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好神奇的感觉啊!这是灵智提升,懂得礼仪羞耻了?

    “好啊,不过你这副样子……”

    她打量了几眼,笑道:“我要给你买婴儿装么?”

    “我不要婴儿装!”

    金蝉有些羞恼,也觉得自己的形象很滑稽,支吾道:“我,我要换个样子。”

    “你想换什么呢?”

    “我,我……”

    它四处观瞧,忽地眼睛一亮,见一对母子迎面走过来。母亲三十多岁,孩子十二三岁,眉清目秀,体态修长,妥妥的一个美少年。

    它想了想,胖乎乎的转了个圈,身形拔高,成了一副少年模样。五官有些许不同,穿着同样的衣服——当然是幻化的,不是实体。

    “怎么样?怎么样?”金蝉很紧张的询问。

    “呃,不错,挺好的。”

    龙秋压住心中的怪异,点了点头。

    ……

    小秋回山的时候,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众人都知道金蝉已经成了精,有了正常人的双商,但亲眼看见这个秀气俊俏,文文弱弱的小少年时,打死也不敢相信,它的本体是一只蛊虫。

    以至于大批大批的吃瓜群众前来围观,还有王蓉、关梦怡这种90后老阿姨,忍不住爱心泛滥,疯狂抚摸小正太的头。

    金蝉明显被吓到了,理解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热情,最后还是小秋驱散了众人。好容易进了内山,又遭到了小堇的蹂躏。当再次逃脱敌手时,它已经生无可恋。

    “长生和九如怎么样了?”龙秋特关心这俩。

    “还能怎么样,谢天谢地啊!”

    提起这茬,小堇就巴拉巴拉道:“终于肯吃东西了,半个月喂一次吧。什么兽奶啊,灵酒啊,水果啊,米粥啊,肉啊,只要不是凡间物,什么都吃!”

    “能吃就好,我去看看他们。”

    说着,几人进到静室。顾玙不在家,孩子随便扔在桌上。

    “来,姑姑抱抱!”

    小秋抱起襁褓,轻轻晃悠着。俩孩子长大了一点,粉粉嫩嫩,白玉无瑕。长生闭着眼睛,吐泡泡吐得杠欢,九如歪着头,正在看长生吐泡泡,满脸嫌弃。

    俩人瞧见大姑姑,立时张开手臂咿咿呀呀,咧嘴大乐。

    “好可爱啊!”

    龙秋是真的喜欢,用鼻尖蹭了蹭他们的脸蛋,简直爱不释手。

    “……”

    戳在门口的金蝉看到这一幕,心里没来由的一抽,一股非常难受的滋味冲刷着全身,仿佛最珍贵的宝物被人夺走。

    它看向俩孩子,目光阴鸷,忽地动了动手指,似乎灵魂在暗处低语:婴孩神魂不稳,占据他们的身体,占据他们的身体!

    沙沙!

    沙沙!

    金蝉喉咙干哑,又发出蛊虫般的鸣叫细响,就在往前迈步的一瞬间,猛地摇摇头,转身跑出静室。

    “啊!”

    它刚跑出门口,就迎面撞上一位,收势不及,噔噔噔连退,随即被一只大手扶住。

    金蝉抬头,眼前站着一个男子,目光温润,声音清透。他微微打量,奇道:“咦,你变成这个样子了?”

    “呃,是……”

    它又往后退了两步,这男子给人的感觉比那江姐姐更危险,但他的眼神却非常值得信赖。

    “嗯,很适合你。”

    顾玙摸了摸它的头,笑道:“既然穿上衣服,就不要再脱掉了。你若在山上无聊,可以跟我学学认字,我屋子里有很多书,你可以试着看看,不懂的来问我。”

    “哦……”

    金蝉呆呆的应了一声,本能的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把自己当成人对话的感觉。可随即,它就脑子一痛,神魂不安份的砰砰躁动,又乱了起来。

    (有喜欢塞纳河的嘛???啊,忽然好想双开一本娱乐文666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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