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哼,这个问题问得好。你给我看清楚了,我是郑王李邈的掌上明珠,怎么,我父王没有和你提起过我吗?”李可柔笑道。

    那女子急忙起身,向她行礼,道:“见过郡主。”

    “这是谁的孩子?”李可柔问道。

    那女子道:“是、是王爷的孩子。”

    “我可是调查过你的,你以前在平康里有些名气,是老鸨张二家的头牌。很多人好奇,怎么大名鼎鼎的赵都知突然间就销声匿迹了呢,原来是被我父王金屋藏娇了。”李可柔仍旧笑着,但那笑容明显带着寒意。

    在大唐,很多妓馆、艺馆都是以老鸨的名字来命名的,顶尖的妓/女被称作“都知”,在行业内有着较高的声望,这类女子往往是才貌双全的红倌人,也。

    赵氏道:“妾身感念王爷的知遇与怜悯,愿意下半生尽心尽意报答王爷。”

    “哼,你想报答我父王?倒的确有一种方法。”李可柔道。

    赵氏被几个人拖到院子里,这十冬腊月的天气,外面天寒地冻,她一个刚产下孩子的妇人只穿了里衣和夹袄,跪在冰渣子上。

    “你好好跪着,否则,保不齐我手一松,这个小野种就掉下去了。”李可柔提着襁褓上的带子,任由那婴儿啼哭不已。

    赵氏也是经过风雨的,当头牌的那些年接了不少达官贵人,也听了不少深宅大院里尔虞我诈的故事,她知道自己这番凶多吉少,一味求饶也未必有条活路,遂起身,道:“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没想着让我活。我死倒也不足惜,王爷必不会为了我这么一个蒲柳妇人与你为难,但是,我儿乃是王爷的亲生骨肉,你若伤害他,王爷也不会轻饶你。我一死,他的亲娘是谁都不打紧,只看他认谁为娘了。”

    李可柔冷笑道:“你一个没有廉耻的狐媚子,少在我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妇,你跟了那么多男人,这是谁的种,恐怕你自己都说不清楚吧?”

    “你羞辱我的时候,一点也不像是姑娘家,倒像是风月无边的倌人,你这姿色,若是投身风尘,有才艺傍身,兴许也能成了头牌。”赵氏冷笑道,她一抱定必死之心。

    红素上来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用尽了十成气力,赵氏一阵眩晕,踉跄几步,半边脸肿了起来,嘴角一道鲜血。

    “我忘了告诉你,我既不是奴籍也不是娼籍,而是大唐的子民,你没有棒杀我的理由,若是你把我给杀了,京兆尹必会追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会毫发无损吗?王爷养外室的秘事能不能瞒得住也是两说了。”赵氏道。

    “你个贱人!敢要挟本郡主!我杀你比碾死一只蚂蚱都容易!”李可柔笑道,“别想着和我拖延时间,我父王不会来的,他今儿进宫了。”

    赵氏道:“你无非是想我死。你把我的讼儿交给奶娘和我的丫鬟,我自愿自缢而亡。”

    红素对李可柔耳语了一番,李可柔道:“你倒是算得精,想用自己这条贱命保住这个小孽障。若是得了我父王怜悯,还能把他接到王府了。”

    赵氏道:“为人父母方知自己无所不能,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敢赴死是为了给他求一线生机。郡主兵不血刃就去了眼中钉,又何乐而不为呢?”

    “你这条贱命不值钱,死就死了。不过,你自知罪孽深重,想要一死了之,我也不好阻拦。”她把婴儿交到了奶娘手里。

    赵氏简单打扮了一番,对着铜镜笑道:“镜子里这人还是很美的。”丫鬟跟着落泪。

    她抱起孩子亲了又亲,又把自己的体己都分给二人,向二人跪拜,让二人务必带着孩子躲起来,将来若是有缘遇见郑王,就将孩子交于郑王;若是郑王不来寻,请她们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

    “这是你们的卖身契,将来若是得着机会就去办了手实,做个普通人。”赵氏道。

    那二人感念赵氏一向良善温顺,待自己宽厚,自是连连答应。

    可怜赵氏一丈白绫,在腊月二十六这一天,香消玉殒了。

    且说章雅悠这厢正好吃好喝地养伤,因为化脓,竟一直低烧着,又去请了太医过来诊治一番。

    紫燕道:“姑娘,贺三公子派人来问候您的伤势了,还给您带了这个。”她悄悄把一个小包裹塞给章雅悠。

    竟是一摞画本子。

    “他说这都是说书人的最新故事誊抄,独家的,给您解闷儿。”紫燕笑道。

    章雅悠道:“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前厅呢,您是要去见他吗?”紫燕问。

    “不见。”这个人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见呢。这辈子,不想和他打交道。

    但是,有些人不想见却偏偏能见到,章雅悠以为他应该早就回去了,下楼去花园遛弯的时候却又碰见他了。

    “四妹妹伤势好转没有?我怕你生闷儿,给你送了一些画本子,你看看可有合意的。”贺骞道。

    章雅悠道:“谢谢三公子,还没来得及看。小伤,无碍的。我这边先回了。”

    “四妹妹,等一下。”贺骞叫住了她,道:“其实,前天我也在场。”

    “嗯?什么在场?”章雅悠疑惑道。

    贺骞道:“善和坊,那天我也在那里,本来和通王爷一起出去办事的,是我请通王爷前去解围的。妹妹英勇无双,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实在敬佩得很。”

    章雅悠没想到当时贺骞竟也在那里,将这一幕看得真切,但即便如此,他也始终没有出现制止李可柔的霸道凶残,果真是贺家的三郎,圆滑世故、趋利避害,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他现在给自己送画本子、又说出这番话,明里暗里都是关切、恰到好处送出了一个人情,还处处透着体贴,若是换了别的姑娘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惜,章雅悠早就看穿了他的一举一动,不但没有感动,反而更生了一层厌恶。

    贺骞见她微微蹙眉,道:“妹妹可能是误解了。”

    “我误解什么了?”

    贺骞道:“妹妹误解我是圆滑世故、趋利避害之人,以为我现在不过是假情假意,不过是马后炮。”

    “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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