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万通一路来到县衙,县衙中的小吏大都识得他,一通相互作揖问好后,他方见到了姐夫靳师爷。

    靳师爷看到洪万通,顿时讶异道:“这时辰,你不在米铺好生看管,来此作甚?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运作来的好差事,你可别给我出漏子。”

    洪万通面有急色,说道:“姐夫,我来此是因为那谢先生之事。”

    “谢先生?”靳师爷闻言,围着自家小舅子转了两圈,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可别给我说你得罪谢先生了?”

    洪万通当即把事情说出。

    听完洪万通的讲述,靳师爷当即怒目圆睁,气不打一处来,斥道:“废物,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你可知那谢先生是何人?”

    洪万通摇头,姐夫只吩咐自己那谢先生身份不凡,让自己好生相与,最好与之有了人情往来,至于身份,姐夫从未提起。

    靳师爷怅然若失道:“哎,也怪我太心急了,现在想来,却是仙长会错了谢先生的意,以致于我判断出错。”

    说到这里,靳师爷道:“万通,你先回米铺,切记,不要刻意去接触谢先生了。”

    洪万通见姐夫面色不好,似乎又涉及什么仙长,他不敢多问,告辞一声离开县衙。

    靳师爷看着洪万通离去的背影,在原地思虑片刻,随即离开办公衙房,转出县衙,走过一条安静无人的街道,来到一处宅门前。

    朱红色大门颇为雄伟,门前两座石头狮子,还有两位带刀的护卫守着门,再看那牌匾,三个烫金大字。

    ——监天处。

    靳师爷整理衣襟,上前,恭恭敬敬道:“靳海求见正阳子仙长,请大人去差个话,告诉仙长说是因谢先生的事求见。”

    说罢,靳师爷左顾右盼,见无人路过,便从袖袋里掏出几许俗物,不动声色地放在两个护卫的手中。

    其中一个护卫道:“请靳师爷稍等。”

    说罢进入禀报。

    不多时,护卫回来,看着靳师爷说道:“靳师爷请跟我来。”

    靳师爷跟在护卫身后,这是他第一次进来监天处,心下虽好奇,但也不敢左顾右盼,生怕冲撞了仙人。

    低着头,专心看路的靳师爷被带到一处厢房,那厢房空无一物,居中一个蒲团坐着正阳道人,顿时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当然,如果他手边的拂尘不是秃得只剩几根毛,那便更有仙气了。

    靳师爷当即朝仙人作揖,恭恭敬敬地说道:“靳海,见过仙长。”

    正阳道人点点头,习惯性地摆了摆佛尘,但发现拂尘光秃秃的,心中一尴,面色却是不显颜色,指着身前一个蒲团,声音不咸不淡地说道:“坐吧。”

    靳师爷恭敬坐下,不敢逾礼。

    “方才听得护卫通报,说你此行前来是因谢先生的事情,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个回事?”正阳道人说道。

    靳师爷道:

    “仙长,按照你上次的吩咐,我已在甲子巷增设了一个米铺,但今早米铺掌舵来报,说那谢先生提了米袋子,依旧前往安平街米铺购米,并未选择就近。”

    “嗯?”

    听罢,正阳道人皱眉,他上次可是听到谢先生说那米铺太远不方便,他这才让靳师爷在甲子巷增设一个米铺的。

    难道,

    谢先生又不觉着安平街米铺路途远了?

    还是,贫道的马屁拍错位了?

    正阳道人眉头紧锁,仔细回忆起跟真仙初次见面时的种种,却思索不出来,唯独得到一个结论:

    那便是,真仙之心,犹如大海,不可猜测深浅。

    想了想,他又恍然懊恼,这遇着真仙,太过于急于求成了,修行路上,可不就是一个“缘”字嘛,一切莫刻意,顺其自然,静待缘来。

    他能遇着真仙,是缘。

    得到仙器门神图,亦是缘。

    失去仙器门神图,亦是缘。

    似修行到真仙那般境界,更是看重缘,一切相遇,一切众生照面,皆是缘,天地落子,斩妖除魔,都是缘。

    再加之,谢先生单名一个缘字,那更是看重“缘”了。

    想到此处,正阳道人恍然大悟,朝这靳师爷说道:“贫道知晓了,你回去吧,那米铺既已增设,便那样吧,至于谢先生,不用理会便可。”

    靳师爷松了一口气,随即告退,心想小舅子的差事保住了,那二房也就不会闹了。

    厢房里,又剩下正阳道人一人,他看了看手中光秃秃的拂尘,心道:得找个时间把拂尘炼好,这拂尘样貌不雅,拿出去,恐在真仙面前失了礼仪。

    盘坐片刻,正阳道人来到监天台,只有真难一人盘坐于此,至于真定,这两日一大早便出城去了,听说是找到了自己的成佛之路,去斩妖除魔去了。

    两人不说话,各自盘坐修行。

    酉正时分,真定一身煞气回来了。

    真难与正阳道人感受到这迎面冲来的煞气,顿时忍不住皱眉,向真定看来,只见这年轻俊朗的和尚面色白净,总是带着一副慈悲的笑意。

    但此时身上的月白色僧袍却是殷红如血,被血夜侵染地妖艳,再加上一身煞气,不知这一日又诛杀了多少妖魔,不似正统佛门弟子,反倒像是妖僧了。

    见此,真难皱眉,面露担忧之色,道:“师弟,你杀戮太盛,煞气萦绕,若不静心修持佛法,恐有心魔之虞。”

    真定面色淡然,一脸气定神闲道:“师兄严重了,师弟心中自净,纵使煞气加身,亦不可乱小僧心境半点。

    再加之,杀戮是小僧成佛之路必经之事,杀戮越多,世间妖魔逾少,成佛之日逾近。”

    真定之言,尚不能让真难消散担忧,他道:“师弟,那真仙当真给你指了这条成佛之路。”

    真定颔首,道:“真仙所言,正是小僧心中所想。”

    “地狱不满,誓不成佛。”

    真难喃喃,随即叹了一口气说道:“贫僧不知真仙心思,亦不敢妄测。贫僧已向主持师叔申请清净菩萨褪去色身时的舍利,给师弟镇压煞气。”

    “小僧多谢师兄!”真定施了一礼。

    正阳道人道:“真难大师不必担忧,即是真仙为真定大师指明道路,那么真仙自不会不管的。”

    ……

    ……

    谢缘并不知靳师爷与正阳道人因自己去安平街买米脑补这么多事,他去安平街买米,全然是因为想吃一碗担担面。

    这一日,谢缘剪了两幅门神图,找寻了一次鲤鱼图,还是未能找到,便静待大主顾来拿货,却也没等到。

    待酉正一至,谢缘也关了店铺,和衣入睡。

    这一觉他睡得深,但不知何时,谢缘在睡梦中,忽然听到纸铺外传来一声求救声:

    “谢先生请救命!”

    这声音听着熟悉,却是那大主顾正阳子道士的声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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