谘议参军事和文学先后对苏贤的斥骂与嘲讽,犹在大帐中回荡不熄。

    兰陵公主那双蕴含了无数星辰的凤目,闪过阵阵精光,细细打量着远处的苏贤,对谘议和文学的斥骂充耳不闻。

    让人瞧不出她的心思。

    王司马、王友、主簿等对苏贤保有善意的属官,也拧起了眉头打量着苏贤。

    谘议和文学的斥骂虽然难听,但他们也觉得……苏贤是在乱出风头,他们并不认为苏贤能有什么办法。

    毕竟,辽国密使的嘴,就连刑狱司三捕头都撬不开的……

    周记室伸出去拉扯苏贤的手,不得不缩回。

    他面色焦灼的对苏贤狂使眼色,让他赶紧对公主赔罪,争取让公主看在他那两大功劳的份上,不惩罚或减轻惩罚……

    然而,苏贤不为所动。

    愣头青啊……周记室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出列,挡在苏贤身前,对兰陵公主拜道:

    “公主殿下,苏祭酒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公主念在苏祭酒那两大功劳的份上,饶他这一次。”

    话音一落,王司马等人也替苏贤求情。

    谘议和文学一看,也对公主作揖道:“公主殿下,苏祭酒口出狂言,欺上罔下,请公主治苏祭酒妄言之罪!”

    苏贤见此颇有感触,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一目了然。

    他正要说话,端坐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却先一步开口道:

    “苏祭酒,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兰陵公主的语气非常柔和。

    单凭这一点,王司马、谘议等人就判定公主无意惩罚苏贤……诶,毕竟是立下两大功劳的功臣。

    苏贤作揖道:

    “回禀公主殿下,下官知道一法,或可撬开辽国密使之口。”

    “……”

    话音刚落,王司马等人面色微变,心道:“这傻小子,难道还没看出公主殿下不打算惩罚你了么,还在这儿胡说八道!”

    谘议和文学对视一眼,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心道:

    “苏贤啊苏贤,你虽得公主恩宠,但倘若无理取闹的话,恩宠也是会消耗殆尽的……请你继续。”

    兰陵公主面不改色,一边手抚荧白的额头,一边不急不慢的问道:

    “哦?有办法是好事,那就说说看吧。”

    “……”

    在场的属官们都是人精,通过兰陵公主手抚额头的动作,已经看出公主这是在陪苏贤“玩儿”呢。

    说难听点,就是敷衍、应付。

    但,能得到公主的耐心应付,在一众属官中苏贤绝对是第一个!

    没错!

    其实兰陵公主十分看重苏贤。

    要不然,昨日也不会让他站在最前面,甚至比王司马都更靠前。

    毕竟,在河间驿馆事件中,若非苏贤之功,她早已香消玉殒……她心里始终都念着这份情。

    后来,在见过苏贤本人,与苏贤立下“抓捕辽国密使”的功劳之后,她心里的那份情谊便得到了加深。

    看脸行事,五官决定三观之事,其实不分男女……

    昨晚就寝之后,兰陵公主忽然想到,若对苏贤恩宠过甚,势必会让苏贤招致他人的嫉妒,还极有可能让他恃宠而骄……

    于是乎,这才有了刚才公主“似乎忘掉了苏贤”的举动。

    她这是在保护苏贤呢……

    诶,到底是得到了公主恩宠的人,竟得公主如此耐心,好生令人羡慕……王司马、谘议等人,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但这种事,真的羡慕不来。

    苏贤上前一步,他还没有忘他是一个书生,于是说道:

    “子曾经曰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审问人犯,使用酷刑曾是不得已的法子。”

    “但我想说的是,使用酷刑逼供,是非常原始、非常落后、非常野蛮的一种方式,并不可取!”

    “……”

    苏贤话音一落,整个大帐中更加的安静了。

    兰陵公主略有疲倦的眼神猛地一亮,灼灼盯着身着儒衫的苏贤,静待他的下文。

    王司马等人缓缓点头,然后又缓缓摇头。

    点头是认同“身体发肤”那句话,毕竟是圣人之言。摇头则是因为苏贤后面一句话……这纯粹是乳臭未干的小年轻才有的天真想法!

    谘议和文学对视一眼,暗自嗤笑不已。

    南宫葵始终面不改色,一脸阴沉。但此刻他那阴沉的面色却是猛地一变,并扭头过来打量着苏贤,一双凌厉的眼睛放出阵阵精光。

    苏贤此话,怎么听都像是针对他南宫葵的,于是他阴冷的问道:

    “哦?本官倒是想听一听阁下有什么法子,可以代替非常原始、非常落后、非常野蛮的酷刑?”

    众人听了这话,面色顿时十分精彩。

    尤其是谘议和文学,心说盟友又多了一个。

    苏贤瞥了眼南宫葵那凌厉的目光,扭头看着兰陵公主,接着说道:

    “下官的法子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简而言之,就是……关禁闭!”

    “何为‘关禁闭’?”兰陵公主立即追问。

    “所谓关禁闭就是……”

    “……”

    随着苏贤的讲解,众人算是明白了过来。

    兰陵公主颔首一阵,看着南宫葵问道:

    “此法可有用?”

    “回禀公主殿下,苏祭酒之法……如同儿戏,本官不认为有用!”南宫葵回道。

    “……”

    “是啊,我也觉得苏祭酒是在胡言乱语!”

    “把人关进小黑屋就能让人乖乖听话?这怎么可能呢?谁晚上睡觉的时候是点着油灯睡的?”

    “哈哈哈……说得真对!”

    “刑狱司三捕头都认为没有用,那就是真的没有用!”

    “对啊,人家南宫葵最擅长的就是刑讯之事,他在此道上,若敢说是第二,那么没有人敢称第一!”

    “苏祭酒找错了哗众取宠的对象!”

    “……”

    这时,文学官跳了出来,指着苏贤的鼻子骂道:

    “笑话,天大的笑话!”

    “若此法有用,本官这从六品上的文学官就让给你来坐!”

    “……”

    苏贤闻言,眼睛一亮,大叫道:

    “好啊!”

    他目前的西卜祭酒,才只是个从七品上的小官,而文学的品级是从六品上,中间差了“正七品下、正七品上、从六品下”足足三个小等级!

    若苏贤坐上了文学官的位子,就相当于连升三级。

    文学官主动送出他的官位,苏贤若不要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因为他相信关禁闭的法子会起作用。

    肉体上的痛苦,与精神上的痛苦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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