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微闭,胸口一起一伏,开始吐纳气息,十指连动如影,使出玄微指法,调动体内的真气。

    他先是小腹一阵刺痛,这股刺痛逐渐游动到胸口,随后是右上臂,渐渐又向右下臂移去,最终在脉搏处停了下来。

    他疼得手腕剧颤,恨不得马上剁下这只右手。数滴冷汗从他额头滴落,他的心情又一次平复下来,十指上下游动,宛若水中捞月。

    梗塞于他脉搏处的刺痛感再一次向前移动,顺着他的右手背缓慢地向食指尖部移去,所经之处留下一条血红的细线。

    一点血珠从他的食指尖部慢慢渗出,他难以按捺内心的狂喜,双手忍不住微微颤动。

    他暗想,或许自己只需要再努力一点,就能让体内的炁随着这滴血珠离开身体,就此摆脱这个困扰了他数日的梦魇。

    然而,他右手食指端部的血珠刚渗出半粒,便不再动弹。他见状忙又催动体内的真气,十指合拢弯曲,好似从海底托起一轮明月,此招正是玄微指法中的捞月式。

    即便如此,血珠仍然不见增大,到后来竟越缩越小,渐渐缩回了指尖。

    取而代之的是一缕透明、近似于无形的流质,流质在他的食指尖上缓缓游动,绕着指尖旋转,越转越快,发出极其细微的响声,潺潺好似小溪流水。

    他屏声静气地细细观察指尖上的这缕神奇之物,若是他没有猜错,这流质便该是潜伏于他体内的炁。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食指在空中绕了一个圈,接着往前方的空气直直戳出,只盼这缕炁尽快从指尖上消失亦或跌落。

    可事与愿违,他刚使满这一招式,便感全身上下如同遭受雷击一般,僵硬,动弹不得。

    他丹田气海中的真气源源不断地向指尖上的炁奔涌过去,毫无停歇之势。

    他觉得自己身体像是被快速抽空了一般,只差晕厥过去。

    黑马飞龙坐卧在他的身旁,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臂,哪里知道自己的主人正处于极度痛苦之中。

    正在此时,一行人马从雍州方向疾奔而来,远望约莫有二十人左右。

    这些人手中皆是提着明晃晃的刀剑,其中为首一人的坐骑上挂着毛茸茸的两个甚物,看上去甚为奇怪。

    这两个毛茸茸的东西随着马匹的跑动,不停地在马脖子上晃荡来晃荡去。

    他暗感这些人来者不善,但碍于身体动弹不得,只得盼着老天保佑,借着灌木丛的掩护,这些人不会发现自己。

    他冲一旁的飞龙轻轻发出一声“嘘!”,示意它千万不可惹出动静。飞龙见状赶忙将头低下,藏在灌木丛的下方,两只眼睛却眨巴直闪,一直紧盯着狂奔而来的那行人不放。

    随着一阵有节奏的马蹄声,这些人越跑越近,距离刘驽不过五十余步远。

    虽然夜色朦胧,刘驽仍能看得清,那为首之人坐骑脖子上挂的乃是两个头颅。两个头颅皆是头发苍白,双眼虽死犹睁,空洞无神地望着前方。

    他一眼便认出,这两个头颅正是悦喜客栈的那对老夫妻,心里又惊又怒,怎奈身躯麻木,仍是丝毫动弹不得。

    “律!”那为首之人坐在马背上,朝他这边张望了一番,似是发现了他,随即勒紧了马缰,驱赶着马儿朝这边慢步走来。

    在此人身后,其余二十余人见状赶紧骑着马跟上,目光皆是看向他这边,脸上似笑非笑。

    他心中随即一紧,暗道:“糟了!”

    这些人在距离他约有十步时齐齐下了马,手中刀剑握得极稳,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他们互相点了点头,围成一个圆弧,朝他缓慢接近过来。

    他奋力想挪动身体,几番努力后仍是徒劳无功,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那缕无形无质的炁仍在他右手食指尖上游动,贪婪而快速地吞噬着他体内的生机和真气。

    他紧盯着这些围过来的歹人,无奈而绝望。

    那为首之人在灌木丛前停下步来,再未往前走,收起刀,解开裤子旁若无人地嘘嘘起来。

    其余人皆是效仿他,收起兵器,对着灌木丛开始方便。尿臊味弥漫而起,熏得刘驽只想吐。

    “老大,今天咱们的收获不错啊,不但得到纹银若干,还到手两锭金子,真是运气不能再好!”其中一人一边方便,一边恭维起为首之人来。

    那为首之人嘿嘿一笑,“那两个老不死的也忒笨,开了个客栈,竟然还敢在窗户下把家中金银拿出来过秤,正好让我瞅了个正着,不杀他们杀谁!”

    “是啊,咱们原来本来不过是想找个客栈白住一晚,没想到竟然能抢到这么多钱,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有人开始得意忘形。

    那为首之人清了清嗓子,笑道:“弟兄们都别猴急,有了这些钱财,咱们可以先找个窑子开开荤,然后再去酒楼畅饮上几场。”

    “好!”“好!”“好!”“好!”

    这些人一边撒尿,一边毫无顾忌地宣扬自己的恶行,直听得刘驽连连皱眉。

    刘驽借着月光看清,这些人皆是身穿褴褛的义军兵衣,看样子更像是离队脱逃的义军散兵游勇。

    若他身体如常,定然会从灌木丛后方一跃而出,将这些滥杀无辜的败类一网打尽,可眼下却只能望洋兴叹。

    月光静静地洒在他的身上,照得他好似泥塑一般。他的右手食指直直向前伸出,一动不动,那缕炁在他的指尖疯狂地旋转,伴随而来的是,那股奇特的的潺潺水流声愈来愈响。

    “甚么声音!”那为首的逃兵显然觉察出眼前的异样,他迅速系上裤子,拔出腰刀,刀尖掠过灌木丛的上方,削下一大片枝叶,距离刘驽头顶仅半尺许。

    刘驽不禁睁大了眼睛,心想:“此人只需再劈一刀,便能发现我的踪迹,可怎生是好!?”

    “老大,发现甚么了?”其余贼人在听见老大的惊呼后,不约而同地亮出了兵器,齐齐围了过来。

    刘驽心中暗叹一口气,暗叹:“没想到我竟会死在一群贼人手上,真是天公不作美!”

    那为首逃兵果然再一次举起刀,呼地一声向前直劈而下。刀势颇快,一大片灌木应声而倒。

    “嗬,我都找到你了,还躲甚么躲,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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