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驽望着狄辛的背景,思索片刻后追了上去,两人谈笑如常。

    在经过闹市时,他喊着狄辛在一家裁缝店停了下来,替其买了一套体面衣物,让其找了个僻静角落换上。

    狄辛换上一身新衣之后,整个人顿时神采奕奕,一派华贵气度。

    他心知在那华清池内见识过皇上真颜的太监和侍卫不在少数,为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他又请刘驽为自己买了一顶斗笠戴上。斗笠的帽檐很低,但凡个头高一点的人只能看到他从檐下露出的鼻尖。

    两人在路上花去了一些时间,可仍很快到达华清池门外。

    刘驽望了眼与自己并肩坐在马背上的狄辛,“狄公子,我们该怎么进去?”

    他明白狄辛不会武功,同时有伤在身。两人若是一起行动,势必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狄辛揭下了斗笠,冲他笑了笑,“走进去。”

    刘驽会过意,”好主意!“

    两人骑着马朝华清池正门行去,狄辛在前,刘驽在后。

    那些太监、侍卫见狄辛到来,慌忙拜伏在地,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嘘!”狄辛将指头放在嘴唇边,示意众人噤声,脸上神情变得与他那个惫懒的孪生兄弟无异,油滑而愚蠢。

    他指了指自己的一身新衣,“你们快瞧瞧,朕今天故意穿这身衣服出来是为了微服私访、顺便看望一下皇叔,你们不要闹出这么大动静好不好!”

    众太监、侍卫见状连忙点头,一副听懂了模样。他们对这位蹴鞠天子的贪玩习性早有耳闻,连忙嘻嘻哈哈地退到一边,齐声道:“皇上放心,我们不闹不闹,您这边有请!”

    这些人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狄辛身上,以至于对其身后的刘驽视若未见。

    “好!”狄辛哈哈大笑,冲身后的刘驽喊道:“我们走!”

    “皇上,留步!”

    两人刚骑马走出不远路,一名太监突然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道:“皇上进了园后只能望西走,千万别往东走,切记切记!”

    狄辛笑道:“你这奴才大可放心,皇叔立下的规矩,朕能不好好遵守么。”

    那太监听狄辛如此回答,心里一块悬着的石头才算放了下来,口中连道:“如此甚好,甚好,华清池内风景不错,还请陛下细细赏玩!”

    狄、刘二人继续骑着马向前行去,终于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朝东,一条朝西。

    东边是一条种满芍药花的小路,远远望去好似茫无边际的花海般,令人见后心旷神怡。至于西边,则是一条光秃秃的小路,与东边鲜花怒放的花海相比,显得十分单调。

    刘驽问道:“狄公子,你觉得我们究竟应该走西边还是东边?”

    狄辛微微一笑,“先走西边吧,若是我们没有猜错,那个太监还躲在远处盯着咱们呢!”

    刘驽赞许地冲他点了点头,”我刚悄悄看了下,那个太监正藏在月亮门后的花石旁,除了一片衣角,基本甚么都没有露出来。此时此刻,他应该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大人,你肯定以为自己比他做得要更好。”狄辛笑道。

    他骑在马背上优哉游哉,神情放松,看上去倒是更像是在倒骑毛驴的张果老。

    刘驽环视了一眼四周,轻轻地吐了口气,“至少有一个人比我做得要好!”

    “谁?”狄辛听他如此说,原先放松的腰背随即挺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却没有明显变化,刘驽所说的话仍在他的预料之范围内。

    “夔王,他肯定以为我们这两个傻瓜无知无觉地陷入了他设下的陷阱,正在顺着他设下的路线往前行进呢。”刘驽的嘴角流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

    “是啊,那些人侍卫太监都以为我们中计了。”狄辛看上去若有所思,“其实大人应该也已发觉,我与弟弟的口音略有差别。我小时候感过一次风寒,病好之后声音便略有沙哑,但凡熟悉的人应该都能觉察出来。”

    “可那些侍卫太监却偏偏装作看不出。”刘驽咧开嘴笑了。

    “大人觉得我们该怎么办?”狄辛笑着问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刘驽策马扬鞭,顺着西边的道路疾驰而去。

    狄辛紧随其后,两人距离花海越来越远,渐渐到达华清池畔。华清池虽说是池,其实是一片方圆数里的湖泊。

    两人大摇大摆地骑着马沿着华清池边的道路行进,只见身边碧波千顷,不见边际,岸边皆是成片的翠柳,又有凉亭、宫殿点缀其间,遥遥望去,风景好似图画一般。

    即便是酷夏时节,这华清池内依然清风扑面,凉爽异常。风景虽甚是宜人,但两人内心却焦急似火。

    “大人,难道咱们就这么等死吗?”狄辛紧张地问道。

    “狄公子,是你劝我一起过来的,要死咱们也是一起死。”刘驽笑道。

    狄辛摇了摇头,“那是因为我先前认为咱们并不会死,可是身临其境后感受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回事。若是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宁愿留在大理寺的监牢里不出来。”

    刘驽轻轻舒了口气,“天底下没有后悔药,我和你有同样的感觉,咱们不会死,而且会毫发无损地走出去!”

    “为甚么?”狄辛勒停马,朝四周望了望,脸上第一次现出惊奇之色。

    “我们这些人总喜欢把别人想象得很强大,却忽视了自己的能力。以李滋的为人,他若是想制服我们,可以用上百种不同的方法,可他始终没有动作,这说明他在投鼠忌器。“刘驽望着眼前浩荡的碧波,细细地分析道。

    “或许大人所言是对的,我那皇叔还需要你来领兵抗击城外的黄巢、王仙芝大军,又怎肯轻易杀了你。”说到这里,狄辛忽然眼睛一亮,声音语调突然降了下来,“可依我看来,他今天之所以放过我们绝不是因为以上那些原因,而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人。”

    “哦,为何?”刘驽问这话的时候心里不禁一阵紧张,他猛然想起李菁,难道夔王竟想对这位单纯善良的少女下手?

    “我这皇叔素来闻见花粉味道后便会呼吸困难,可他却不惜在华清池内种下了这么一大片芍药花。若非真的爱上一个人,又有何事可以促使他作出这样的举动。”狄辛推测道。

    他接着说了一句,“我有一种预感,皇叔已经将我们俩当作了献给那人的礼物。”

    刘驽耸了耸肩,“可我知道,你心里定然已有准备。”

    “为何?”狄辛问道。

    “就凭你能在此人的手下活过数年而不死!”刘驽定定地看着此人,眼含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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