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灵运眼下正处于练功的紧要关头,不欲与刘驽作对。

    他面孔虽然清冷,口气却柔和起来,温言道:“你说的这件事情很有道理,等我回眉镇后可以考虑。”

    “空口无凭,傅老先生可否立个契约,保证放我母亲离开呢?”刘驽沉声道。

    他丹田运气,抵挡傅灵运身上传来的威压。

    “契约?”傅灵运微微皱眉,眼中现出杀机,随即迅速隐去,“这里无笔无纸,我拿甚么给你立契约?”

    刘驽微微一笑,指着身后的一面空墙说,“以先生的武功,用指尖真气在墙上刻字并不难吧。等你刻好后,我回头再派人用纸将字拓下便可。”

    “好!”傅灵运点了点头。

    他咬了咬嘴唇,心中感到莫大的屈辱。自他少时成名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胁迫他。

    “还请玉傅子留下真迹!”曹东篱微微一笑,让开身后的空墙。

    傅灵运咬了咬牙,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指在空中龙飞凤舞,强劲的真气自指尖刺出,将数步外的墙面刻得簌簌落灰。

    此人武功之强,看得刘驽和曹东篱暗自心惊。书法同样极尽奥妙,字骨柔细,架构疏朗清丽,卓然自成一家。

    曹东篱对刘驽笑了笑,“人说江南出才子,看了是真的。”

    “也许吧。”刘驽不咸不淡地答道。

    他深恨自己这个天性凉薄、不近人情的舅舅,不肯说其半点好话。

    须臾后,傅灵运写完契约,心里憋了一口气,道:“这次总该行了吧?”

    “可以,那就不打扰傅老先生了!”刘驽爽快答道,向曹东篱使了个眼色。

    两人默契地退出曹嵩庙,关上屋门,回到死人街隔壁的那条街,从树上解下坐骑。

    两人上马后,并肩向大明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飞龙颇为自觉地放慢脚步,一边张望,一边溜达。即便如此,仍能跟曹东篱那匹跑得气喘吁吁的坐骑不相上下。

    “你藏私!”曹东篱气鼓鼓地说道。

    刘驽大笑,“你问它愿不愿意跟你,要是可以,我们换坐骑。”

    “我来试试!”曹东篱道。

    两人在马背上施展轻功,互换马匹。

    刘驽本以为飞龙会拒绝曹东篱的驾驭,没想到飞龙愉快地接纳了曹东篱,反而向他喷了口气示威。

    “这坏怂!”刘驽脸绿了。

    这次轮到曹东篱笑了,“你这匹马不错,我喜欢!”

    “这马性子顽劣,小心它使绊子。”刘驽幽幽道。

    “不怕”曹东篱摇头,开始谈论正事,“为甚么不杀傅灵运,此人若是缓过劲来,必然会找我们报仇!”

    “真打起来,他若拼命,我二人未必是他的对手。加上我的母亲在他手上,更加不能大意。况且,我们眼下的敌人不是夔王么?”刘驽微微一笑。

    “那傅灵运毒学造诣出神入化,为甚么不布个保护自己?”曹东篱有些奇怪。

    “他布了,被我解了,你没发觉而已。”刘驽笑道。

    “难怪此人看你的眼神有些忌惮,你的毒学造诣比傅灵运高明,却不肯杀他。”曹东篱有些后怕,冷冷地看了刘驽一眼,“你其实在担心如果杀了亲舅舅,你母亲会怪罪于你。”

    刘驽点了点头,“有这方面的原因。我的毒学造诣应该与此人不相伯仲,但是我的体质有一些优势,因此可以使一些常人不敢用的毒法。不过当时你也在场,我怕殃及你。”

    曹东篱笑道:“你不杀傅灵运,小心养虎遗患,我敢保证,玉傅子在我们离开后会毁去墙壁上的契约,所以你的办法并不好使。”

    刘驽微微一笑,“他若是毁掉墙上的字,那么便不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物,这样的人不配做武林大宗师!”

    曹东篱满怀深意地看着他,“我算是明白你的用意了,你其实根本没打算靠一幅契约救出母亲。你只想通过这件事,看清傅灵运的为人。”

    他沉思了片刻,问道:“如果傅灵运真的不配做武林宗师,你会拿他怎么办?”

    刘驽大笑,“那要看他站在哪一边了。”

    曹东篱似有所思,“好个唯才是用,你这做法有点像我的先祖。”

    刘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再说下去,我怕占你便宜。”

    两人一路上越聊越欢快,彼此心里因对王道之看法不同产生的不快,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

    刘驽指了指前方隐约可见的一座内城之门,“进去就是大明宫,咱们得想想怎么找出夔王。”

    曹东篱点头同意,“那个老小子太狡猾!”

    ……

    大明宫,含元殿上。

    普真和尚一掌印在胸口,口喷鲜血,“李滋,滴水功的心法我已经全部告诉你,这下你可以给菁儿解药了吧?”

    李滋绕着老僧走了几圈,忍不住偷笑,“玉飞龙啊,咱们俩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还想骗我。谁不知道你的滴水功练到化境后,可以让身上的伤势快速复原。你这么点小伤,就想从我手里骗走三虫三尸丸的解药吗?”

    普真和尚缓缓点头,“好!”

    敬思和尚看出秒,忙叫道:“师父,不可!”

    普真和尚没有答理徒弟,右手箕张,数掌挥出,接连拍在自己胸口。他这几掌用力极重,拍得自己肋骨断了数根,元气因此大伤。

    李菁见状忍不住哭出声来,“父亲……”

    普真扑通倒地,口中不住地往外吐着鲜血。他看了女儿一眼,虚弱地说道:“菁儿,爹爹以往对……对不住你,现在都补偿给你了。”

    “玉飞龙啊,你光这样我还是不放心啊!”夔王笑着蹲下身子,对着地上的老僧说道:“你必须自断经脉,这样便不能用滴水功复原身体,如此我才能放心地将解药交给菁儿!”

    她转头对李菁妩媚地笑了笑,“菁儿,你说是吧?”

    李菁咬牙切齿,往后退开数步,生恐与这个恶魔靠得太近,骂道:“李滋,你这个大骗子,我饶不了你!”

    敬思和尚扑上前,抱住地上的老僧,哭道:“师父,你没事吧,我带你去看大夫!”

    普真和尚使劲推开徒弟,大口喘着粗气,对李滋道:“李滋,你不就是想让我死……死么,好,我这就成……成全你!”

    “啊!”老僧大叫一声,竭力挥起一掌,正正地印在自己的天灵盖上,传出清脆的骨头碎裂声音。

    老僧蜷曲着身体,在地上痉挛了几下,伤重气绝。

    “师父!”敬思和尚彻底疯了,挥锤朝夔王扑去。

    夔王咯咯直笑,轻轻挥手,一道剑芒从袖中刺出,正中敬思和尚的右胸。

    剑芒带着敬思和尚继续飞行,将其直直地钉在了三丈外的墙上。

    敬思和尚困在墙上,动弹不得,一个莽汉哭成了泪人,“师父啊,你不该这么做啊……”

    李菁拔出背后双刀,远远地将刀尖对准夔王,喊道:“李滋,你快将解药交给我,否则我们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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