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吵吵闹闹中,元瑶儿从内院中走出。

    但见她云鬓高髻,步摇明珠,眉似远山黛,眼如秋波横,唇似三月桃,鼻若雪琼玉。

    一身精致衣衫,内有粉红底裙,外披轻薄蚕纱,隐约可见胸前、手臂、小腿处的娇嫩肌肤,朦胧更平添诱惑。

    她走到台上,一段曼妙舞蹈献艺,引来阵阵欢呼。

    舞蹈结束,有不少清倌、红倌入席。这一个环节就比较考验今日的统筹协调能力了。

    毕竟寻常茶围,不过数张桌子,献艺结束,大家一起玩酒令,谈诗词,各自展示才华,也是才艺竞技。

    花魁娘子瞧中某人,便会留客,其余众人,也都能得到红倌陪侍。

    不过今日来的人数众多,单是坐在桌上的,便有五六十人,还有不少愿意坐小板凳和站立的,人数过百。行酒令等活动,显然不行。所以便由清倌红倌直接上场陪侍。

    元瑶儿倒是长袖善舞,每桌谈笑两三句,陪酒一杯,盈盈轻点。

    来到顾予这一桌时,一双妙目盈盈落在顾予身上,欣喜的神色一闪而过。

    青衣男子见她,开口询问:“元瑶姑娘,我有一疑惑,前段时间,梅妍小院传出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端的是惊艳异常,可与姑娘昨日星辰昨夜风的佳句出自一处?”

    元瑶儿美眸流转,偷偷瞥了一眼顾予,轻笑道:“公子若是好奇,直接询问飞燕妹妹不是更为妥当。”

    青衣男子懊恼道:“元瑶姑娘玩笑了。飞燕姑娘挂衣前,尚能见上几面,没想挂衣后,竟再不见人,便是寻常拜访都不行。也不知当初是何人看上了飞燕姑娘,竟与她铺堂数年。”

    元瑶儿盈盈浅笑,娇媚地白了顾予一眼,告辞离去。

    一轮酒罢,元瑶儿俏脸红扑扑的,似是酒醉无力,由侍女扶着进了内院。

    一位侍女站出,声音清脆地道:“我家娘子说,一炷香时间内,若有公子以诗词佳作赠予我家娘子,愿与他挑灯夜话。”

    说完,有侍女入场,为每桌送上了纸笔。又在台上长案前准备了香炉和细细的短香。约莫五六分钟时间便能烧完。

    “一炷香时间,委实过短了,再长一点不行吗?”

    “是极,是极,若是七律,一炷香字都不能写完。”

    “什么诗词都可以吗?”

    人群中纷纷乱乱,七嘴八舌询问了起来。

    侍女努力提高了音量,面红耳赤地说道:“愿意参与的公子是否都拿到纸笔?若都拿到,小婢便出题了。”

    等众人安静下来,她才又道:“今夜小院李花清香,便以李花为题。”

    咏物诗讲究的是,咏物即咏怀,体物肖形,传神写意,故而文人做诗,多以梅兰竹菊自比。

    李树在京中倒颇为常见,李子众人也常吃,但咏李的诗词,自古便无几首。要赠予姑娘,又要意境写情,这题目出得倒是颇难。

    一时间,小院寂静,均陷入了沉思。

    陈县令皱眉想了想,一时未得好句,便作放弃,看向顾予,笑道:“贤弟可有佳句?”

    顾予想了想,点头道:“还请兄台帮忙执笔。”

    他抄经时也练过几天字,不过这字的模样,自己看看也就算了,登不得大雅之堂。

    陈县令欣然提笔。

    顾予念道:“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陈县令惊讶,略一琢磨,运笔如飞,字体工整,又有笔锋,苍劲有力,顾予望之,比前世电脑见过的字体丝毫不差,不愧是两榜进士出身。

    顾予继续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陈县令一呆,一时间竟忘了下笔,及至顾予催促,这才落笔。

    迅速写完,一抹若隐若现的浩然之气从笔尖浮现,竟冲进了他的体内,让他身子微微一晃。

    顾予眼看香即将烧尽,让一旁侍候的婢女将此诗送去。

    此时,递诗之人寥寥无几。

    陈县令反应过来,急问道:“后面呢?”

    顾予思索了一会,一口气念完:“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想见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陈县令持笔,重新运笔如飞,笔走龙蛇,一口气将诗写完,笔尖突然爆发出一道气流,倒灌体内,刹那间,脸色浮现出了一道辉煌庄严之相。

    顾予看得一愣,意识到这可能和儒家修炼方式有关。

    青衣男子羡慕之极:“伯明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晋升五品境界了。”

    陈县令久久不能言,良久才回过神来,重新坐下,望向顾予的神色,多了些许尊重,叹道:“贤弟勿怪,此诗意境,与我经历颇为契合,故能受益匪浅。若非贤弟赠予了元瑶娘子,为兄都想厚着脸皮讨要了。”

    就在这时,一位婢女踩着碎步,匆匆走来,娇滴滴道:“我家娘子请公子进屋。”

    顾予点头,随她离去。

    这一炷香时间内,能真正写出诗词的本就没有几个,不少人都是抱着滥竽充数的打算编了一首递上去,但这些个小手段明显忽悠不了花魁娘子。

    故而,除了羡慕外,众人都颇为好奇,眼见顾予进得内堂,院中众人不由骚动起来,纷纷涌向这桌,询问道:“几位兄台,他写了什么诗?”

    陈县令见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微微皱眉,留下诗后,起身离桌。青衣男子立刻跟了上去。

    一位年纪颇大的中年儒生捡起桌上纸墨,低声念了出来:“……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突然,他不知为何哭了出来:“呜呜呜,我旅居漂泊京都的辛酸和与至亲好友分别十年落寞煎熬,没想到竟在此诗中被写尽。那位公子在哪,我要去找他……”

    说完,他一扔纸墨,朝着内院就冲去。

    身旁众人将他一把死死拉住。

    中年儒生大怒:“放开我,我要去寻他!”

    众人不放,急声道:“老范,你今夜要去坏了人家好事,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

    来到院外。

    陈县令轻咳一声,望向青衣男子,道:“今夜恐不适宜在此处居住了。我与那红绡姑娘熟识,她那近来罕有人至,不如你我找她暂住一晚?”

    “两个人?”青衣男子面色古怪,这不合适吧,这怎么玩?

    陈县令点头:“无妨,就我们两人,她那应该能轻松接待的。”

    “算了,我找个地方拉干铺吧。两个人,我,实在接受不了。”青衣公子摇头,我才不跟你一起,你这些年的官,到底经受了什么样的毒害?

    陈县令反应过来,怒斥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是说,我们去她院子里找两间房间住下。”

    “真的?”青衣男子不信。

    “爱去不去。”陈县令面色铁青,扭头即走,他觉得遇上此人,当真是今晚最倒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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