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

    声音带着感叹和期待,威严而庄重。

    回荡在虚幻的咸阳宫中,明明出自一个人之口,却仿佛四面八方响起。

    这里是梦境,梦由心生,声音没有来源,就代表着嬴政心中的犹豫。

    在现实的世界中,嬴政不敢轻易暴露这一真相,毕竟王远的反应是完全无法预料。

    万一到时候王远陷入为难,从而一走了之,那就成为了最大的笑话。

    虽然到了那一步,嬴政就算是把他捆绑起来,也不会让其离开。

    但在梦境之中,一切就没有了顾及。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现在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王远和自己是真实的。

    唯一的区别是,王远以为自己是没有意识。

    自己却知道王远是有意识的。

    正好可以看看,在王远的心中,到底还认不认自己,或者说还有没有自己这个爹爹的位置。

    嬴政本来不在意这些问题,但如果光论事实的话,自己的确亏欠了王远很多。

    刚才王远和扶苏的谈话,虽然他只是在旁观,但刀刀都捅进他的心脏之中。

    他是千古一帝,但也是最失败的父亲。

    就比如之前答应的几次重赏,一次都没有实现~

    嗯!

    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心眼小,只是自己这个当爹的,想要历练一下自己这个亲儿子!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嬴政自己是信了!

    有理有据!

    “儿子?”

    王远身影一阵的模糊,脸上出现了好几个问号。

    “窝是嫩叠?”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买一个橘子。”

    “来,成为我的儿子吧!”

    因为话语过于离谱,少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开始皮。

    哎~皮一下是真的很舒服!

    嬴政:“???”

    这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一点惊讶,一点错愕,一点出乎意料都没有吗?”

    “为什么要有这些没用的表情?”

    王远茫然眨眼,随后主动漂浮上前,飞到了嬴政的面前,伸出来脚丫。

    “来,乖儿子!给你爹我洗洗脚丫!”

    嬴政:“(??皿?)!”

    朕日你……

    “真是的,都做梦了,居然还敢在老子面前那么跳,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你知不知道,我其实超勇的好不好?”

    “政哥,说句心里话,我其实忍你很久了!”

    嬴政:“(??皿?)!!”

    继续!

    你有种的话就给朕继续!

    “政儿,来!给你爹我跳一个舞!”

    “只要让你爹爹我开心,这里有一枚可以延寿五年的九龙金丹要给你!”

    嬴政:“(??皿?)!!!”

    艹!

    这个逆子!

    碰!

    现实世界,几乎是本能的,站着失神黑袍人本能启动,直接一巴掌打了下来!

    当然,在落下的时候,还是收住力气!

    不过也仅仅只是……

    收了一丝而已。

    “啊!”

    巴掌落下,某个正在做梦的阴阳人立刻惨叫。

    脑袋一沉,直接一撞!

    “卧槽!都发生了……什么?”

    “怎么感觉被一头黑熊打了?”

    王远一直模糊,勉强睁开眼。

    但刚刚想要看清楚,目露凶光,就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手中还拿着一大缸桂花酿!

    烛火燃烧,四处而亮。

    身影凶神恶煞,脸上的木头面具都似乎出现了裂纹!

    此情此景就仿佛是某个恶魔出现。

    “阴阳人!”

    “朕…呸!老子忍你很久了!”

    王远:“???”

    【怪哉,都发生了什么?】

    【我这是又穿越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桂花酿就迎面而来!

    咕噜咕噜!

    桂花酿疯狂灌入!

    王远视野模糊,又醉了过来。

    嘭!

    酒缸破碎。

    然后黑袍人就上去,准备和王远进行父子之间的“深入交流”!

    整个过程,可谓先是不可描述,然后再度不可描述,随即又又又不可描述,最后还是不可描述!

    总结起来就是……

    打死你这个鳖孙!

    “啊!”

    “啊啊!”

    “啊啊啊!”

    夜幕很深,有种虫鸣响起。

    而客厅之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周遭的奴从醒来,却无一人敢靠近。

    毕竟这些声音实在是太能让人想入非非了。

    如果万一是误会,那么他们就会尴尬。

    如果万一不是误会,那么王县令就会很尴尬。

    思前想后,明叔决定,不但不能进去,还要清空周围的环境,不让任何人靠近。

    嗯~

    一切都是为了王县令的“终身幸福”着想!

    大晚上的,很容易擦枪走火,不能打扰!

    如果王远恢复清醒,一定会觉得此举非常的淦!

    崽种,你们都想要陷害我!

    夜,就在一阵惨叫声中,很快过去了。

    “王县令,你还好吗?”

    第二天刚刚放亮,扶苏摇摇晃晃起来。

    但刚刚张开眼,印入眼前的就是一张漆黑如铁的面孔!

    两个眼圈泛黑。

    扶苏:“……”

    王远:“……”

    扶苏:“那个,王县令你昨晚是和熊打了一架吗?”

    “怎么眼都浮肿?”

    “还问我?”

    王远拿起半截法棍!

    别问法棍怎么来的,这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你这个崽种!看我不打死你!”

    【呜呜~我节操啊!全没了!】

    两人“快乐”嬉闹,而黑袍人则是早就洗漱完毕,独自一人离开客厅。

    毕竟如果再留下去,这阴阳人的智商,很可能会看出什么不对劲。

    还不如把这个矛盾留下,让他和扶苏自己解决算了。

    黑袍人心道,自己昨晚也喝醉了,做了什么完全都不知道。

    说了好几次,他心安理得,彻底无辜了起来。

    “看来有机会的话,再来几次了。”

    面具之下,某位黑心老爹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他漫步在重泉县之中,四处而望。

    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是以另一种视角好好观察周围的一切,很快就看到一丝不同凡响的东西。

    和大秦其他郡县略显沉闷的气氛不太一样,这里到处都洋溢着欢笑和吵闹。

    寻常地方,哪怕是咸阳城,这里很少有商业贸易的踪迹。

    毕竟现在大秦才刚刚统一,六国故地之地还是有着很多天然的隔阂,阻碍着商业的发展。

    尤其大秦本来就是一个重农抑商,重武轻文的皇朝。

    除去六国,就算是在秦地之内,也是人人都想要参军,谋求功名,不愿意混吃等死。

    没有功名,很多男子宁死不会回来。

    但在这里确是完全不同的光景,整个重泉县似乎都被重现规划了一遍,设置东西两个专门的坊市,来专门给百姓做买卖。

    凌晨而开,一直持续到晚上,没有和咸阳城一样实行宵禁,而是全天候运行。

    在这里,完全没有秦地其它地方那种尚武的风气,反而是形成一种别样的商业繁荣。

    远远看去,周遭人来人往,全是热闹的红尘烟火。

    哪怕规模还很小,但也能让黑袍人看到另一条道路。

    一条前所未有,从未被设想过的道路!

    “为何这里的东西两市会全天开放?”

    东市内,黑袍人停下脚步,询问路过的百姓,语气迷惑:

    “难道你们就不害怕歹人吗?”

    “没有了宵禁,那些歹人很可能趁着夜色行凶,找都找不到痕迹。”

    他很迷惑,虽然能够从这里繁荣之中,看到了另一条全新道路。

    但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取消宵禁。

    “这不是挺好的吗?”

    那个百姓是一个中年女子,手边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嘴里面正喊着一个圆鼓鼓的糖块。

    这也是王远空闲时候为了哄孩子弄出来的小玩意,叫做糖果,只在重泉县有所销售。

    “蜀黍,我们有...秦法保护,什么都不怕!”

    “而且这里也没有外人,更不会有歹徒!”

    小女孩似乎对木面具很感兴趣,上前瞪大着双眼,好奇地查看。

    黑袍人被盯着有些手足无措,苦笑道:

    “秦法在保护你们?难道你们不觉得秦法很苛刻吗?”

    “要知道在秦地之外,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严苛?从来都没有觉得过啊!”

    小女孩乳牙咬着糖块,露出了憨甜的笑容:

    “王县令以前经常和我们说,如果一个人无缘无故献殷勤,一而再,再而三灌输对你好的概念。”

    “要么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父母,要么他就想要坑死你!”

    “秦法从来都不严苛,它只是太过复杂了。”

    “事实上很多所谓的严苛,基本都是六国余孽的谣传,专门来哄骗像我们这样的无辜平民老百姓。”

    “哄骗?”

    黑袍人愣住了,他之前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种问题。

    连同之前秦律的更改,也大多是因为阴阳人的缘故。

    “就比如劳工延期,不少人都在说什么会被处死,可实际上并不会有什么处罚。”

    “王县令说过...人可以舞姿,但不可以污渍!”

    黑袍人:“???”

    这都是什么意思?

    “哈哈!”

    一直听着的中年女子忍不住轻笑,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

    “是人可以无知,但不可以无智!”

    “还舞姿,污渍,这都是什么玩意?”

    女子轻笑,小女孩脸蛋微微一跨,小嘴微微撅着,都扭成了团子。

    “娘亲,你这是故意落我的面子!”

    中年妇女轻笑:“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人都还没有长高,就开始在乎这些了?”

    小女孩赌气,握紧一对小肉拳:

    “王县令说过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骚年琼!”

    “哈哈!”

    中年妇女忍不住大笑。

    黑袍人也发笑。

    不过内心确是很复杂,百姓如同相安自得,怡然谈笑,本身就说明了很多。

    如果大秦各地都能如此,那该有多好?

    而听着两人的笑声,小女孩脸色涨红,一阵气鼓鼓。

    两个大坏蛋!

    眼珠子一转,笑着道:

    “蜀黍,如果你想要了解很多王县令的话语,可以去学校看看。”

    “正好,我今天也要去上学,你就和我一起去读书吧!”

    “那里的书籍,全是王县令编写的。”

    “学校?”

    听见这个陌生的名词,黑袍人再度一愣。

    这又是一个什么东西?

    是类似孔圣的那种私塾吗?

    “跟着我来就知道了。”

    不肯明说,女孩小跑着离开,中年妇女和黑袍人无奈跟上。

    一路上,小女孩的话语特别的多,说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话语,并且借机想要摘下那张木面具。

    只是黑袍人一直都没有让她得逞。

    “你喜欢秦始皇吗?”

    “当然喜欢,他来了我们就可以放假,不用去学校学习了!”

    “放假?学习?”

    “没错!”

    “放假和学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有多可怕?”

    “那么那么大的可怕!!!”

    一边说着,小女孩还一边竭力张开了双手,试图佐证自己的话语。

    但因为年纪实在太小了,哪怕张到最后,也不过成人的肩宽,给人的感觉也只有呆萌,惹得黑袍人轻笑不已。

    中年妇女一旁看着,也没有阻止。

    虽然不清楚黑袍人的身份,但他跟着扶苏一起来拜访王县令的时候,百姓们基本都看到。

    所以对于黑袍人的身份并不是特别的担心,来自帝都,跟随扶苏公子,基本不可能是歹人。

    而黑袍人也在这一对母女的带领下,悠悠出发。

    没多久,他们便来到一个宏伟的建筑面前,似乎是最近几年才刚刚建造,到处都是崭新的气息。

    不仅仅是外表如此,里面也是朝气蓬勃,全都是幼童,正在拿着一本本书籍苦思冥想,认真研读。

    黑袍人瞳孔一缩,他能够认得出来,这些书籍基本都是新竹纸装订。

    到底是什么知识,需要用新竹子来记录?

    似乎明白他的好奇,小女孩主动拿出了自己的课本。

    “嘻嘻~”

    女孩轻笑,黑袍人手臂颤抖,眨了眨眼。

    至于如此可怕吗?

    心中迷惑,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很快就知晓了。

    书籍全是秦国文字,黑袍人略微看了一眼,就感到一阵头疼。

    数学,秦律,农业,商业都有书籍设计。

    字虽然是认识的字,但组合起来,就完全看不懂了。

    这就是学校吗?

    果然好可怕,就和恶魔一样!

    黑袍人有点怂了,仅仅只是一眼,他就已然头晕目眩。

    重泉县的孩子好可怜!

    “不对!”

    “你们居然都会认字?”

    这下子轮到小女孩迷惑了,别着小脑袋:“为什么不会,蜀黍你是文盲吗?”

    “……”

    好家伙,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鄙视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黑袍人放弃查看这些书籍,遥望学校的深处,除了孩童之外,里面是两个环形的水池,一高一低,彼此交互。

    有着一个水车朝着高处运水,也有两道竹管彼此贯通。

    远远看去,构成了一种别样的美感,似乎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结构。

    “这是什么?”

    “叫做什么名字?”

    目光闪过疑惑,他觉得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寓意,只是还看不懂。

    如果光论结构的话,有点像是墨家的机关术产物。

    “这两个水池是王县令亲手制造,至于名字......

    小女孩思索,随机高兴道:

    它们叫做国家!”

    “国家?”

    黑袍人错愕,难以置信:“为什么它会叫做国家?”

    “因为它是活的......”

    小女孩想要解释什么,但似乎以她脑容量,还无法理解,并且解释这一切。

    “王县令说过...说过...水是活的,所以国家也是活的。”

    “可以从高到低也可以从低到高……”

    说罢,低下头,小脸纠结在一起,想不到其它的话语。

    可黑袍人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讶然。

    意思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

    真正重要的问题,是让水活起来吗?

    黑袍人沉默不语,虽然女孩说的很模糊,但却依旧说出了几份神韵。

    以他的身份,居然会从一个小孩子身上学到了如此道理。

    或者说,是从王远的身上学到了如此之多的道理。

    这里真的是一个宝地,光是独自走走,就能够收获良多。

    无论是学校,还是用新竹子打造的书籍,以及这个国家水池,都是前所未有的。

    本来,对于王远是圣人的说法,是完全打心底的不相信。

    毕竟这个阴阳人到底有几斤几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现在,他有些动摇了。

    也许这个孩子真的是……

    圣人。

    “扶苏公子,要我说你这个脑子,就应该好好来读书!”

    “别整天傻不拉几的!”

    黑袍人还在愣神,独自震惊。

    学校的门外,王远就带着一脸委屈的扶苏走了进来。

    打完扶苏之后,气不过的王远,就打算给这个家伙来点精神折磨。

    这个家伙不是整天说要拜自己为师吗?

    那就来给他一点狠的!

    尝尝九年义务教育的毒打!

    “哎?”

    “你不是苏大傻的仆人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着黑袍人,王远诧异。

    【好家伙,我还以为你掉哪个茅坑里面没了。】

    “……”

    黑袍人翻着白眼。

    果然,他就不该白日做梦!

    “王…王县令,这位胖蜀黍……他想要知道为什么水池要叫做国家……。”

    小女孩很活泼,走出了纠结。

    看到王远到来,立刻替自己眼中的怪蜀黍提问。

    “国家?”

    走入大门,风吹衣袍,王远轻笑:

    “咋了?”

    “为什么你要在意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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