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娴从软榻上走下来,语气带着些微不解:“既然他是齐家的人,当年眼睁睁看着齐家被清波全族献祭却没出现,他与齐家不合吗?”

    若非如此,她实在是想不到齐攀为何会放任清波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抹除石桥涧的禁制。

    “当时齐攀并不知情。”左护法说:“他将您的消息透漏出去后便闭关了。”

    “所以后来他又知道了?”容娴眼里闪过一丝趣味。

    容娴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意,真不知道齐攀在知道这消息后会是什么模样,想来表情定然很精彩。

    容娴隐隐有些遗憾,可惜了她没有看到那副有趣的场景。

    左护法回道:“齐攀知道了。这几年他也一直在暗处寻找清波等人的消息,且……”

    左护法迟疑了下,有些不确定的说:“他好像连郁族那位少族长都恨上了。”

    容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可真是天理循环啊,天道在上,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容娴笑完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将齐攀的事放下,过些时日我要回南州一趟,南州作为息心尊主的故乡,一向都被昊天仙宗重点监察,留着齐攀也能吸引昊天仙宗的视线,让我行事更为方便。”

    左护法犹豫的问:“那位大长老对沈久留不安好心,需要属下……”

    “不要做多余的动作。”容娴目光一冷,斜睨他道:“那是昊天仙宗自己的事,沈久留是死是活自有他师尊操心,你又操的哪门子心。”

    左护法郁闷,这不是看你跟那小子卿卿我我关系好的黏糊我才这么问一句吗?

    容娴似乎听到了左护法的心声,她轻轻踱了两步来到左护法面前,凤眸里的凌厉消失,澄澈而干净,却又显得过于冷漠了:“无相,我以为你懂的。”

    不管她与沈久留多亲近,她都不可能会喜欢上沈久留。

    先不说他们的年纪阅历摆在那里,便是她自己也不可能去触碰感情这东西。

    左护法嘴角一直挂着的戏谑笑意消失,幽暗的眸子也清明了起来,这一刻的他看上去竟然显得格外纯良,与无我圣僧有些相似。

    他幽幽道:“我是心魔,是本体解不开的结,是执念。我不懂你,也不知道你是否懂我。但我知道,爱是不由人控制的。”

    此时的他没有魔修的轻浮,也没有身为心魔的执念,反而与本体合为一体,带着通透豁达的洞彻:“不要因为害怕失去,便不去接触。不要因为害怕不受掌控,而避之不及。小娴,其实你一直没有长大,依旧是那个胆小的孩子。”

    容娴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半分,她看着左护法,露出一个不知是讥诮多一些还是悲哀多一些的笑。

    “我虽没有奋不顾身去爱一个人,但这么多年来我也见识了不少。”她眉眼处的杀伐果决消散,透出那双澄澈温柔的眸子。

    这时你才发现,即便她再怎么厉害,也跟二十岁出头的女子没什么不同,脸庞的轮廓依旧稍显青涩,看上去十分稚嫩。

    她兴趣缺缺道:“我没有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爱,也不懂那不值一提的情爱缘何会让人生让人死,让人一瞬白头。”

    她抿唇微笑,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与冷酷:“但我知道,所谓爱,即是将杀死自己的刀锋,无怨无悔的交付对方手中,任由对方掌控自己的喜怒乃至生命。我做不到将自己全身心的托付某人,也做不到全心全意去依赖某个人。”

    容娴深深地看着无我,语气斩钉截铁,令人侧目:“不受掌控的东西,我会扼杀它的成长,摧毁它的根基。”

    这就是容娴,她自我、固执,理智又残忍。

    无我拨动着佛珠的手一顿,微微一笑,像是高高在上的佛陀拈花一笑,慈悲而又莫测:“阿弥陀佛,施主不懂。”

    “我不需要懂,终此一生也不会懂。”容娴的声音听不出多余的感情,无喜无悲,那是只有她身上特有的冷淡。

    无我沉吟片刻,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丝了悟,无人知道他这一刻悟了什么。

    “玉霄门那儿已经布置好了?”容娴问道。

    无我隐退了下去,心魔无相左护法掌控了身体,他细细思考了一下,肯定的说:“已经布置好了,黑鸦和白松、陈岩和江锦四人封锁了四方,不会有任何人跑出去。”

    “很好。”容娴兴味的问道:“齐攀是否也来了?”

    “他已经到了,如今与姒臻他们在一起。”左护法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容娴听到‘姒臻’这个名字,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罢了,你去吧。”

    无我离开后,容娴站在原地沉默良久,终是嗤笑一声,重新坐回了软上之上。

    帐篷周围的禁制无声息的又消失,孙天佑至始至终也不曾知晓有人来过又离开了。

    深夜,软塌上已经入定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稍稍等待了片刻,一道人影便突兀的落在了帐篷内,动作轻的孙天佑根本没有察觉到丁点儿动静。

    孙天佑头顶的一根头发丝翘了翘,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待感应到来人的实力对大魔头造不成威胁后,又重新贴了下去。

    阿金:饲主的护卫真是太不称职了,连这点儿异常都发现不了。

    帐篷内,来人见到容娴的面容时,声音里满是惊诧:“容娴,是你?”

    外面,孙天佑听到声音猛地站起身,帐篷内有外人进入,他满脸懊恼和自责,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他站在帐篷前,浑身肌肉紧绷,警惕到了极致,口中却平静的问:“藜芦堂主,需要属下添些茶水吗?”

    容娴看着来客目光没有半点移动,她的声音依旧从容:“不用了,守在外面便可。”

    听出容娴话里的潜意思,孙天佑放松了下来,看来来人并没有恶意。

    “你就是藜芦?”青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容娴八方不动,凤眸微眯,十分直接道:“我就是藜芦,阁下不是想见我吗?现在已经见到了,该说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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