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箭是大明的一种火箭,确切的说是箭头的位置上绑有火药,落地之后,会将火药中的铁片炸向四方,最大的追求杀伤。

    漫天的箭雨如同雨幕一样,划破了天空,向着瓦剌步战阵营而过,在人群中炸开,哀嚎声即便是几百步的距离,依旧能够听到。

    朱祁钰用力的攥着城头的砖石,继续向瓦剌人的步战、骑卒阵投放着火力。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战争场面,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水。

    他其实问过于谦一个问题,如果瓦剌人驱赶百姓攻城,该当如何?

    于谦的回答是沉默,而到了战场之后,朱祁钰才清楚的知道,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城墙之下,都是敌人。

    敌人驱赶百姓俘虏攻城,朱祁钰只能下令射杀。

    战争是残忍的,这大约就是于谦未曾言明的事。

    瓦剌人的步战的前锋军,全都是由瓦剌人在山外九州俘虏的百姓、俘虏,他们用着马刀,驱赶着这些百姓送死,而一些瓦剌人则混在其中。

    制造骚乱的同时,瓦剌人还可以通过百姓的遮掩,迅速靠近彰义门外的民舍。

    在漫天的箭雨、石块、铅弹的轰击之下,瓦剌人的军队,歇斯里地的吼叫着冲进了民舍。

    城头上的子母炮和大将军炮开始开火,炮火覆盖之下,四处都是杂碎的残垣断壁和断肢残臂,有些被砸断了双腿的人,在地上艰难的用手撑着前行,却被瓦剌人的马军的铁蹄,踩死在血泊当中。

    战争的惨烈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的真实。

    这就是战争,在战场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被流矢杀死,在战场上,任何的生命都不会得到保证,无论你是王侯贵族,还是三公九卿。

    是人,被杀都会死。

    随着大将军炮的最后一轮齐射,瓦剌人的骑卒,终于冲进了彰义门外的民舍之中。

    战场突然安静了起来,轰鸣的爆破声和硝烟,正在被京城的风吹得越来越远,而战场却逐渐清晰起来。

    惨烈的白刃战就在城下的民舍进行着。

    大明军队依托着房舍、屋顶、墙头、楯车和骑着马的瓦剌人,进行着近距离的厮杀,朱祁钰目光所及,每一个瓦剌人的骑卒,都有三四个大明军队在捉对厮杀。

    彰义门外至少有两万人的大明军队,而瓦剌的先锋军只有三千左右,而且瓦剌人的先锋如同陷入了泥沼一样,穿过了炮轰区之后,再无力寸进。

    他们在草原上战无不胜的骑卒,在面对丁字街、楯车的时候,失去了它最大的依仗,机动性。

    骑兵是这么用的吗?

    朱祁钰打心底生出了一个疑问。

    据他对战场浅薄的认知里,骑卒应该是轻骑以骚扰射箭、打破阵型为任务,而重骑以破阵为主。

    但是瓦剌人的打法,朱祁钰完全没看到关于马军的应用。

    朱祁钰以为是自己对骑兵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但是很快,瓦剌人先锋军的溃败,就应征了他的猜测。

    很快悠扬的号角声和鸣钲声在战场响起,瓦剌人调转马头开始撤退。

    但是这些瓦剌人的军队,后退的并不顺利,炮轰过的民舍都是杂物,尸体和建筑残骸是他们撤退路上的绊脚石。

    但是最大的阻碍,却是瓦剌刚刚冲上来的步战。

    这些步战也想撤退,他们调转了身形,但是他们的速度远不如骑卒。

    踩踏开始发生,一些瓦剌人的骑卒挥舞着手中的长枪,用武器劈开一条道路。

    大明军队一拥而上,朱祁钰立刻就捕捉到了于谦、石亨、刘安的身影,他们三个人的甲胄是明黄色,还带着红色的鹖冠,而且他们冲在最前方,从民舍之中冲出。

    大明军队保持者最基本的阵型,盾兵、楯车在前,刀手在侧,铳手在阵中,不断的向前推进,战场上再次被硝烟弥漫,铳手的阵营里,弥漫着硝烟。

    三路夹击之下,一队骑卒从西便门的方向而来,铁蹄声踏碎了瓦剌人最后想要撤退的奢望。

    骑卒在战场的周围游弋,利用手中的箭矢和火器一触即走,阻拦着敌人的撤退,但是又不完全接战,真正负责推进的由楯车构成的大明步战组成。

    朱祁钰终于确信自己对战场的认知没有出现偏差,骑兵就是该这么用!这才是骑兵的正确用法嘛!于谦那么强调马军的重要性,可是瓦剌人的表现完全无法表现马军的作用。

    大明的马军,虽然不多,但是的确是起到了阻拦的作用。

    进退维谷的瓦剌人,很快就被层层推进的大明军队打的溃不成军。

    这场维持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战斗,随着大明军阵中鸣钲声响起,终于落下了帷幕。

    大明军队大获全胜。

    “好!”朱祁钰用力的一挥拳头!

    他恨不得下去亲自冲锋。

    在观察战场的时候,朱祁钰发现,其实轻便的步战,居然能够跑得过马匹。

    战场的溃散大约是瓦剌人的马队跑出去,在很远的地方会慢慢减速然后停下来,但是大明的步战冲出去后,会慢慢接近,在目光所及的地方,居然会追上敌人。

    这……人比马还能跑?

    “兴安,这瓦剌人为何用骑兵冲阵?”朱祁钰依旧是有点想不明白。

    兴安就是个大伴太监,陛下的问话,让他颇为挠头,他也不懂。他摇头说道:“臣愚钝,大概是瓦剌人觉得携土木堡之大胜,我大明军不战自溃?”

    “狂悖!”

    朱祁钰拍了拍城墙的砖石,信心十足的看着打扫战场的将领。

    于谦骑着一匹战马来到了彰义门下,乘坐吊篮来到了五凤楼之上。

    其实他很忙,打完了仗,需要清扫战场,救治伤员,需要安置俘虏还需要召集诸将领惩前毖后,对怯战者做出惩罚,对有功者进行赏赐,勘定功勋等等。

    战后的事情无比的多,但是大明皇帝就在彰义门的城头,他不得不拍马赶来汇报战果。

    于谦觉得朱祁钰这个皇帝添乱吗?

    并没有。

    战场是极其危险的,作为皇帝朱祁钰肯到城楼上亲自督战,已经是大明之幸事了。

    “于老师父辛苦了。”朱祁钰抓着于谦的手臂,将他扶出了吊篮。

    于谦刚刚打了仗,身上的甲胄都没有脱掉,还滴着血,不过看于谦的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这些血,大概都是敌人的血迹。

    于谦摘下了兜鍪,递给了旁边的卢忠,恭敬的行礼。

    “陛下,瓦剌人太狂悖了!他为了快速击败我大明军队,居然用马军冲击民舍军阵,实属不智之举。”于谦擦了擦额头的汗,颇为感慨的说道。

    其实于谦也没想到,他们接战的第一波的攻击,是瓦剌人的马军。

    民舍这种地形下,胆敢用马军冲阵,于谦也只能用狂悖来形容他们,简直是疯子才会做的事。

    “此战枭首披甲一千两百余,俘一千五百余,大明大获全胜。”于谦虽然在笑,但是却是忧心忡忡。

    “陛下,臣有个想法。”于谦有些拿不定的说道。

    “哦?是什么?”朱祁钰好奇的问道。

    “夜袭,臣想趁着瓦剌新败,彰义门、西便门、西直门、德胜门军队,趁着瓦剌人立根不稳,趁夜色,突袭瓦剌人位于西直门以西大营。”于谦依旧有些犹豫的说道。

    “瓦剌人扎营西直门以西,无险可守,军寨新建,堑壕未掘,过了今夜,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瓦剌人的狂悖还体现在哪里?

    他们将大营直接扎在了西直门以西不到三十里的地方。

    主动出击?

    朱祁钰满是疑惑的说道:“有什么顾忌吗?”

    “太上皇在敌阵之中。”于谦颇为无奈的说道。

    朱祁钰一听,血压都上来了,投鼠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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