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一场暴风雪,天色晦暗如墨。

    两女一男,排成一线,在齐膝深的雪地上前行。

    男子走在前方,白袍和暴雪融为一体,腰间两把佩剑交错,也用布包裹了起来;两个姑娘并肩而行,一个背着铁琵琶,一个怀里抱着白毛球似的小鸟鸟。

    雪花大如鹅毛,遮天蔽日,但依稀能看到视野尽头的巍峨城池。

    左凌泉看了眼城池上‘镇域关’三个字,问道:

    “这儿就是小酆都?”

    谢秋桃点点头:“嗯呐。”

    从绝剑崖离开后,左凌泉乘坐桃花尊主的悬空阁楼,一路往西北行进,今早上才抵达此地,而时间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七。

    旅途之中,并没有什么酒池肉林般的奢靡场景,左凌泉大部分时间都在三楼养伤;桃花尊主和秋桃就在跟前,四个媳妇不好意思大被同眠,都是按照顺序晚上轮着过来陪床,甜甜蜜蜜,玩得也不是很花。

    其他时候姑娘们都在打坐练气,桃花尊主不可能和媳妇们抢着陪床,这些日子面都没露;姜怡整天泡在演武厅里,和灵烨死磕,至于胜负就不用提了,和小母龙揍灵烨的情况差不多,差点气哭,最后左凌泉伤好了,给姜怡当陪练把灵烨换下去,姜怡才算熬出头。。

    来到小酆都附近,左凌泉先行离开了阁楼,不一起走,是因为游历是为了独当一面自己成长,寻常修士该走的路都得走一遍,如果不是在绝剑崖身上有伤,恐怕那时候就会自己坐渡船过来;灵烨她们以及桃花尊主的具体动向,和上次一样,并未告知他。

    在暴风雪中前行,不出片刻, 来到了城池之内。

    修行中人寿数太过悠长, 动辄以甲子算时间, 对俗世‘年关’看得比较淡;但真到了年末这几天,心中免不了还是有些多愁善感。

    风雪太大,街上人影寥寥, 偶尔遇上的路人,身上多带着几分形单影只的萧索。

    能走修行道的人, 大半都是水上浮萍, 早已双亲不在、无家可归, 想过年关,又哪里来的酒饭香味让人体会那早已忘却的年味。

    在年关前行走在这寂寥雪夜, 回忆起幼年,道行再高的正道修士,恐怕也会生出几分‘子欲养而亲不在’的伤感。

    而另一小部分亲眷尚在的修士, 就更加落寞了。

    左凌泉行走在街道上, 瞧见酒肆里一个端着酒杯, 却望着天际出神的年轻修士, 知道对方此时在想着什么,感同身受。

    如果不出意外, 青合郡的家中,叔叔婶婶和兄弟姐妹都回去了,没归家的也就他这二十多岁的漂泊游子。

    凡人一生不过短短几十个春秋, 一辈子又能过几次年。娘亲说是没抱孙子就别回来,但年关时分儿子却远隔万里, 心里岂能不失落和想念?

    左凌泉回望了遥远的东方一眼,发出了一声轻叹。

    汤静煣走在身侧, 打量着没有丝毫年味的仙家城市,可能是感觉到了左凌泉的情绪, 开口道:

    “有家可想,总比无家可回的好。年轻人在外漂泊,有时候没法归乡很正常,只要心里想着,娘也会理解的。”

    谢秋桃点头道:“是呀,以前我一个人闯荡,过年的时候, 就只能对着北方烧点纸钱,然后自己弄个炮仗玩,想回家都不知道家在哪儿,可难熬了。左公子想回去就能回去, 应该高兴点才是。”

    左凌泉笑了下,抬手摸了摸秋桃的脑袋瓜:

    “咱们出生入死的关系,我家不就是你家,等这趟忙完,就一起回去,没了你造的大炮仗,家里都少了几分热闹劲儿。”

    谢秋桃嘻嘻笑了下,从玲珑阁里摸出了根手臂粗细的大炮仗:

    “对了,上次过年做的炮仗都没放完,我都给忘了,要不在这儿点了?”

    左凌泉看着大炮仗,心有余悸:

    “等到了海上再放吧。”

    毕竟秋桃造的炮仗,实在没谱,先不说会不会乱飞炸到路过的修士,光是那惊天动地的动静,估计都能传遍整个小酆都。

    这里高境修士太多,万一明天修行道传出‘剑妖在小酆都乱搞,被阳神罚白玉珠五千拘留十五天’什么的鬼消息,以后恐怕就没脸在外面混了。

    仙人好静,谢秋桃也只是随口说说,哪里敢在仙人如云的小酆都放炮仗,把大炮仗收了起来,带着左凌泉来到了城中央的‘义堂’。

    婆娑洲是九洲的四小洲之一,也是前往北狩洲、奎炳洲的跳板,那边是幽萤异族主导的地盘,从小酆都进出的修士,自然会受到管制。

    正常修士不可能单人跨海,能单人跨海的修士也管不住,要管制修士出入境,最简单的法子自然是从渡船下手。

    来小酆都的仙家豪门弟子可以乘坐自家渡船,而散修和小宗门弟子就只能坐公家渡船出海,‘义堂’便算是登记检查背景的地方。

    左凌泉来到城中心的高楼内,可见百丈方圆的大厅里人很多,八成是散修,等船的闲暇,互相交流着婆娑洲那边的情况。

    左凌泉为了安全性考虑,自然不会报真名,灵烨专门给弄了一份‘路引’,背景是东洲南盟散修‘左冷馋’,过来给正道尽微薄之力。

    负责给散修安排渡船的是道家祖庭的修士,为免异族奸细混入渡船,在海上被里应外合一网打尽,还专门联系东洲确认身份,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得到‘确有此人’的回复。

    来历可靠的修士安排跨海渡船的速度很快,但下一艘运人的渡船也得明天才能抵达。

    左凌泉接过道家祖庭发放的三枚身份牌后,因为在城里也没熟人,就先在城里找了个落脚地——顺带一提,只要持着发放的身份牌,在城内居住、修炼全免费,也可以到指定铺子领取丹药、符箓等消耗品。

    左凌泉家底还算殷实,自然没和底层散修去抢这点小福利,只在距离港口比较近的客栈里住了下来。

    等把这些事情忙完,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

    谢秋桃是闲不住的性子,没有回房,待在一楼的大厅里,听各路道友瞎扯。

    左凌泉在一楼陪着喝了两杯酒,见走了一天路的团子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把团子抱着,来到了二楼的厢房。

    房门打开,屋里点着烛火。

    客栈不算奢华,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床铺,茶案上放着几籍,看名字是妖物图谱、地理位置等物,用来给即将远行的修士做参考。

    左凌泉抱着打哈欠的团子进门,转眼看去,早早就回房的静煣,已经钻进了被窝里,虽然褪去了外裙,但还穿着藕色贴身衣裳,不怎么露肉,只能瞧见水媚动人的脸颊。

    汤静煣侧躺在床榻上,手里还拿着,并非《春潮二十八式》,而是妖物图志,看起来也在做准备。

    左凌泉把房门关上,来到床铺跟前,把团子放在床铺上,团子黑亮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慢吞吞钻进被窝,和小时候一样往静煣胸口挤,只可惜体型大了点,挤不进去。

    静煣被拱来拱去的团子弄得有点不舒服,书合了起来,把团子丢到了背后,拍了拍身前:

    “被窝暖热乎了,你要不也躺会儿?”

    左凌泉被媳妇轮了两个月,心里邪念不多,但大雪天的和热乎媳妇躺被窝的事儿,自然也不会拒绝。他笑了下,把佩剑放在枕头边上,撩起被褥躺了进去,抱着热豆腐似的的静煣,轻轻舒了口气。

    汤静煣靠在左凌泉的肩头,闭上双眸询问:

    “想家啦?”

    “有点。一晃两年没回去了,上次带了八个姑娘回家,娘亲绞尽脑汁准备见面礼,我这么久却连个书信都没有,说起来挺那什么的。”

    汤静煣哪怕跻身修行道好几年了,依旧是纯粹的俗世心性,对这些东西远比修行事在乎,她安慰道:

    “你在做大事吗,离得远回去来不及,不是不想回去,娘又不会怪你。就算真怪你,等下次回去,你带个大胖小子回去,娘肯定也不怪你了。”

    “呵呵,煣煣想要娃儿了?”

    “叽?”

    团子在被褥里面闷闷叫了一声。

    汤静煣在被子上轻拍了下:“睡你的觉,再偷听把你炖了。”然后靠回肩头,继续道:

    “我还不想,婆娘横在中间,我什么都没尝试过,有了娃儿哪好意思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我觉得应该让清婉给娘生个孙子,她最喜欢讨好娘,胸脯也大,不奶孩子浪费了……”

    左凌泉眼神有点无奈。

    汤静煣说了两句,心中仔细感觉了下,又奇怪道:

    “婆娘现在倒是挺开心的。”

    “嗯?”左凌泉略显意外:“老祖现在很开心?”

    “是啊,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傻乐呵什么,感觉有点飘,问她也不说。”

    左凌泉不明所以,只能轻轻笑了下……

    ------

    天的另一边,大丹朝青合郡。

    烟花爆竹响彻郡城,稚童结伴在街头巷尾奔跑追逐,欢笑声在家家户户的院墙里此起彼伏。

    城东的左家大宅,如往年一样热闹,亲眷都回了祖宅,三叔和三婶儿也难得从京城抽身,过来了一趟,人比往年还要多些。

    不过少了‘家族之星’七少爷,和‘左家之耻’五少爷,阖家团圆的气氛总是缺了点味道,三婶儿和其他婶婶聊的话题,都在这俩不知道归乡的娃儿身上。

    府邸大门外,两尊石狮子立在小雪之中,左夫人站在台阶上,眺望着远方的街口,哪怕明知道左凌泉今年不会回来了,还是每天都在这里等着,毕竟左凌泉回来不会事前打招呼,万一就等到了呢。

    良久的等待,自然没有什么结果,眼见夜色渐深,左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去,不过就在此时,街上传来的脚步:

    踏踏——

    左夫人闻声回头看向门外的街道,却是一愣。

    只见烟火的光芒之下,一个身着暖黄冬裙的女子,撑着油纸伞姗姗而来,手里提着礼盒,倾城脸颊上带着笑意,遥遥开口:

    “左伯母,好久不见。”

    “诶?!”

    左夫人愣了下,哪怕天黑面貌看不太仔细,这无人能比肩的大房气质,还是让她第一时间认出了这姑娘是谁。

    “玉堂?!哎呦快快……”

    左夫人明显有点激动,语无伦次,快步跑到台阶下,握住上官玉堂持伞的胳膊,同时望向后方。

    上官玉堂收敛睥睨众生的强者气息,看起来就只是个端庄知性的高挑御姐。她面带微笑,却又夹杂三分歉意:

    “就我一个人,左凌泉他们没回来。”

    “啊?哦……”

    “左凌泉本来是想回家团圆,但有些公事,去的地方很远,今年赶不回来了,让我给左伯母报个平安,左伯母不用担心他们。”

    左夫人抿了抿嘴,虽然有点失望,但儿子的大姨子能过来探望,总好过音讯全无,心里还是以感动居多,看上官玉堂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复杂,约莫是——这儿媳妇真懂事,要是不让她当家,我这婆婆算是白当了,可惜不是儿媳妇……

    也不知道泉儿把这大姨子拐到手没有……

    感觉泉儿都配不上人家……

    上官玉堂哪怕不用神通,仅凭左夫人细微的脸色变化,就能看出左夫人的心思,笑容没有什么变化,把油纸伞撑在左夫人头顶,相伴往左府走去。

    左夫人紧紧握着上官玉堂的手腕,就和怕她跑了似的,瞧见手腕上的茶青色镯子,心中又有点不是滋味,觉得实在亏待了,笑着道:

    “玉堂,你怎么大晚上一个人过来,多危险呀,该提前打个招呼,伯母派人去接你也好……”

    “我知道路,这边太平得很,一个人过来也没事儿。”

    上官玉堂解释了两句,又道:

    “灵烨也想你来着,知道左伯母喜欢京城仙芝斋的胭脂水粉,让我专门给伯母带的。”

    “哎呦灵烨这丫头,还是这么贴心……她们都和凌泉在一起吧?公主、清婉,还有静煣,都还好吧?”

    “好着呢,静煣和清婉还给您做了件新衣裳,可惜今年带不回来。公主不会做女红……”

    “公主做什么女红,逢年过节朝廷都送东西过来,心意到就行了……莹莹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唉那丫头不知怎么的,就看上凌泉了,这些日子整天赖在凌泉身边,连家都不回,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她。”

    “是吗?”左夫人眼神一阵惊喜,不过又连忙道:“这个泉儿,真是的……女儿家吗,遇见心上人把什么都忘了很正常,你也别怪莹莹丫头……小桃桃呢?两年没见应该长成大姑娘了吧?”

    “额……”

    上官玉堂对于这个问题,倒是迟疑了下:“呵呵,还是以前的样子,刚才还想放炮仗来着,古灵精怪的……”

    ……

    左夫人拉着上官玉堂进入后宅,都忘记了怎么招待客人,直接把上官玉堂拉进了房里嘘寒问暖,问过儿子儿媳的情况后,心里安定下来,想起了什么,又问道:

    “玉堂,你是大燕朝的人,在外面消息比较灵通,可知道我家老五跑哪里去了?好几年没见,凌泉他三叔三婶儿有点操心,今年过年回来,就是想问问,结果凌泉也没回来……”

    上官玉堂微笑道:“去北方了,前两个月有过消息,没啥事儿,不过云亭没和凌泉在一起,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有了消息再告知伯母。”

    “那就好。”

    左夫人心里松了一大截,握着上官玉堂的手,始终不曾放开,有好多话到了嘴边,却又欲言又止,最后才感叹了一句:

    “玉堂,你这么懂事的姑娘,要是谁娶了你,那真是祖上积大德了。”

    上官玉堂只是微笑,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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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关在外面租房子码字,个把星期没回家了,去女方家的事儿推到了年后,但码字静根本不下心,想不出剧情,明天请假回去陪陪父母,希望大家理解一下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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