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杨铸没记错的话,后世的滇南制糖行业曾经有三巨头——鹰茂糖业、临沧晶晶糖业和滇南力量生物集团。

    其中归属于鹰茂集团下的鹰茂糖业实力最强,只不过因为鹰茂集团的汽车销售太出名,大伙会忽略掉他在滇南制糖行业中的霸主地位罢了。不过鹰茂集团里的国资占比太高,那些游资不敢对鹰茂糖业下手而已。

    临沧晶晶糖业跟鹰茂糖业的情况类似,而且临沧的耿马那边的糖虽然更被滇南人喜爱,但是从全国范围内来讲,影响力并没有弥勒这边的高。

    而最后一个,滇南力量生物集团则跟前面两家的情况完全不同,如果杨铸没记错的话,这个由弥勒糖厂、朋普糖厂、德宏糖厂、遮放糖厂等数家国营糖厂整合而来的集团公司,在后世分明是个民营企业。

    那么问题来了,在重组过程中,数家国营糖厂是如何变成民营企业,并且由私人100%控股的呢?

    这里面的猫猫道道太多,一时也说不清,不过改革开放以来那无数的例子告诉我们,里面总归不会很清白就是了。

    最主要的是,杨铸后世曾经见过那位总喜欢留着寸头的王总,也算是勉强知晓他的为人,因此即便是各大糖厂重组谈判刚刚开始的98年,杨铸大体也知道眼前的王厂长在顾虑什么。

    当然,他绝对不会告诉王厂长,真正的重组完成要等到2年后,而他隐隐不喜的那位王总未来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喜庆的下场。

    ………………

    “你在胡说什么?”王厂长死死盯住杨铸。

    想起了这两天自己跑到的各种信息,杨铸叹了口气,却自顾自地说道:“下岗职工安置费、银行债务、供应商欠款、销售商欠款、蔗农白条,以及职工拖欠了好几个月的工资……这些怕是好大一笔钱吧。”

    “所以,你担心那位上层关系很好,但却不是国企负责人的王总在重组完成后以各种理由赖掉这笔账,让你这个弥勒人背上骂名,从此不敢抬头见人?”

    “而王厂长你之所以不顾糖厂未来的发展,拼命提前透支产能,除了是在尽可能地填窟窿之外,恐怕也存着看那位王总笑话的意思吧……嘿嘿,没有了老客户,就算那位王总坐上了宝座,拿什么出成绩!”

    听到杨铸点破自己的心思,王厂长的脸色阴沉地快要滴下水来,径直把办公室的大门打开:“请你们出去,我们弥勒糖厂不欢迎你!”

    司马青措在一旁被吓得小脸发白,而杨铸却好整以暇地笑道:“哦?当真不欢迎我?”

    “哎……本想着跟王厂长一见如故,正好手里有一大批进口的低价白砂糖,觉着能帮上你呢。”

    “算了,既然王厂长不欢迎我,那我就去找找别家吧。”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刚刚站起来,却见王厂长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你……你刚才说什么?”王厂长一脸的怀疑和不可思议。

    “我说,我手里面有一大批暹罗国进口的低价白砂糖啊,有什么问题?”杨铸一脸莫名其妙。

    “一大批?有多少?”王厂长的眼中透出微不可查的热切。

    “嗯……也不多,大概就是两万吨吧。”杨铸的声音轻飘飘的,扬了扬手里的海关进出境货物查验记录单复印件,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两……两万吨!?”眼尖的王厂长瞟见复印件上的数字,嗓子有些发干。

    作为制糖行业的老手,他太清楚暹罗和南美那边出口的白糖是什么样的水平了,不但品质上乘,其成本更是远远低于自家的产品,如果杨铸手上真的有两万吨进口的白糖,在这个糖价开始飙升的时节,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事实上,覃鑫这批货有三万吨,只不过杨铸不可能一开始就把所有筹码拿出来。

    “嗯,两万吨低硫白糖,不过貌似王厂长有些看不上。算了,我还是识趣点,就不打扰王厂长了吧。”杨铸一副哀影自怜的模样,招呼着司马青措就要离开。

    王厂长赶紧拦住他,一脸笑脸:“那个……小杨,你听错了,咱们这么投缘,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嘛!”

    “嗯……我这是想着我手里面正好有一饼朋友送的困鹿山,正打算去拿给你呢!”王厂长胡乱地找了个理由,然后不由分说把杨铸按回了沙发上。

    一分钟后,杨铸看着手里刚从王厂长抽屉里翻出来的困鹿山,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解放包里,然后哈哈一笑,仿佛忘记了对方刚才的拙劣表演。

    “那个,小杨,我想问问,你这批白糖怎么个卖法?”看到杨铸收下了那饼困鹿山,王厂长顾不得心疼,有些急迫地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也别怪他如此失态,如果有可能,他也不忍心毁掉自家糖厂十几年的名声和后路,而在这个时节,如果杨铸给出来价格是他能接受的话,别说老客户的供应不会出问题,剩下来的白糖中间的利润填掉一半的债务窟窿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最关键的是,如果糖厂的经营状况明显好转,那么在下一轮重组谈判的时候,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拒绝某些人的无理要求,甚至就此退出重组计划,上面也不会有太多意见。

    看到王厂长如此急迫,杨铸也没打算吊他胃口:“王厂长,咱们也别绕那么多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首先呢,我也不瞒你,这批糖是从国粮拿到的配额,15%的关税,连上损耗和运输费到这大概是在个1400元/吨的价位,上下或许有浮动,但是不会太大。”

    王厂长大喜,随着产能的透支和意向订单的越来越多,目前新订单的报价已经达到了2000元/吨的水准,已经超过去年的1800元/吨的水平,而且瞧这架势,直到榨季结束前,依然有明显的上涨趋势,即便是杨铸按照2000元/吨的市面行情价卖给自己,他只要咬着牙囤上一两个月,绝对能够狠狠赚上一笔。

    “不过呢,王厂长,这批货不能卖给你。”杨铸不等他高兴,就泼了他一头冷水。

    听到这话,王厂长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亮出了单子却不卖,这是在逗他么?

    不过他毕竟不是毛毛糙糙的小年轻,联想到杨铸之前的话,琢磨了一下后说道:“小杨,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吧。”

    杨铸赞许地给他送上一番马屁,然后吐露了自己的计划:“王厂长,这批货呢,不能直接卖你,一来呢,目前糖价非常不稳定,卖便宜了我吃亏,卖贵了你吃亏——况且不是我说话难听,真要直接卖你了,你们厂从哪筹那么多钱去?”

    听到这话,王厂长原本的念头顿时被浇熄,是啊,光顾着能赚钱了,却忘了自己厂的现状,怕是把所有银行跪个遍也贷不了那么多货款。

    杨铸继续说道:“所以呢,与其买,不如咱们来次合作,你搭平台,我出货,然后利润九一分成,我九你一。”

    王厂长乍闻此言,心中很是失望,只分一成出来,未免有些太低了,按照现在的差价来看,自己也就从中间赚上个60元/吨,

    不过想到自己其实没付出什么,而且对方手里有2万吨糖,如果全部出手的话,自家厂子就能赚上120万,怎么说也能填掉一部分窟窿,至少,蔗农的欠款或是下岗员工的安置费能解决个小半;不能说聊胜于无,但至少也算有点收获吧。

    看到王厂长的意兴阑珊,杨铸笑了笑:“王厂长,先别急着失望嘛,一成的利润分成虽然比例低,但架不住糖价的疯涨趋势啊,你该不会忘了95年的那次吧?”

    “你是说……今年有可能涨到4800元/吨?”王厂长一惊,95年因为市场需求猛涨,再加上白条问题导致大量蔗农放弃种植,导致当年的糖价创造了建国以来的历史最高位,今年可能涨那么高?

    杨铸耸耸肩:“4800元/吨呢,是别想了,但是我觉得今年的糖价继续再涨一段时间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别小看你手里的那一成利润哦!”

    看着杨铸神秘兮兮的表情,王厂长垂头沉思起来。

    这么多公司下单,看来今年下半年的市场需求量猛涨是没错了,再加上今年的大暴雨,各地甘蔗减产是必然,而且今年雨水多,收上来的甘蔗能不能达到13%的出糖率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这就又导致食糖进一步减产;

    同样的减产,同样的市场需求量激增……

    嘶~~!

    虽然两者的剪刀差没有95年那么夸张,但是似乎今年的糖价也会猛涨呢!

    只要糖价涨到2500元/吨以上的价格高位,再加上这两万吨的白糖全部抛出,那么自己厂……

    “成,小杨,一成就一成!说吧,接下来你打算让我干些什么!?”王厂长很快便下了决定。

    杨铸哈哈一笑:“放心,接下来王厂长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然后压低了声音,跟王厂长嘀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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