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天内,随着风声的走漏,越来越多的企业知道了滇南的弥勒糖厂竟然还有着充足的产能,生怕晚去一步就拿不到订单的他们顿时蜂拥而至。

    于是,弥勒糖厂周围停着的上百辆私人轿车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而行政大楼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即便是工作人员给排队的每个人都发了编号,告诉他们会按照编号叫人,让他们先行休息,在大太阳下可别中暑了,但几乎所有人都仿若未闻。

    开什么玩笑,在现在的华夏,插队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么,万一自己离开了,别人把自己顶了怎么办?

    要知道,现在的糖价一天一个样,订货合同又是按照当天的行价签订的,万一出了点意外害得自己今天签不了合同怎么办?晚签一天就很可能是数万甚至数十万的损失啊!

    再说了,虽然外面都在说弥勒糖厂的产能,但是毕竟就那么大一个半大不小的厂子,就算再牛,这么多人下单之后还剩下多少产能还需要打上一个问号,万一轮到后面时就没有产能了呢?那自己不得哭死。

    ………………

    与这边的猴急不同,弥勒糖厂的一个老客户却走了绿色通道,直接被引到了销售科长办公室,互相寒暄了一阵子后,二话不说地把早就准备好的合同递了过去。

    看着合同上的数字,老客户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赵科长……你这合同,是不是拿错了?”

    也难怪老客户会有这么一问,外面的糖价已经涨到了2800元/吨了,可是合同上的价格却是2000元/吨,只是比去年自己的拿货价稍微高了300块钱,这中间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赵科长哈哈一笑:“华总啊,你是我们厂十多年的老朋友了,这十多年来,你也帮过我们不少;我们王厂长说了,亏谁也不能亏朋友,要不是现在行情太疯狂,又怕上面怀疑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下交易来个事后追责,王厂长还打算完全按照去年的价格给你呢!”

    听完赵科长的话,那个被称为华总的老头差点热泪盈眶,还是国企重情谊啊,外面的行情紧成这样了,这边还为了照顾自己这个老朋友,硬生生留下近两千吨白糖低价买给自己,亏的自己以前私底下没少吐槽这帮子人,来之前更是担心人家会拿捏自己呢,看来滇南人果然重情义啊!

    事实上,这也是当初王厂长跟杨铸协议的一部分,既然填坑有望,那么维护好老客户的关系就是弥勒糖厂未来生存的头等大事之一,因此哪怕少赚一点钱,那也是完全值得的。毕竟,现在的华夏还是人情社会嘛。

    “对了,王厂长呢?我可好一段时间没见他了,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请他喝一台酒。”在合同上盖上章后,华总心情大好,问起了王厂长。

    “哈哈,估计要让华总失望了,王厂长这几天都在忙着给那些蔗农结清欠款呢,估计是真没时间去喝酒了,要不这样,我擅自做个主,今天晚上我做东,请您喝酒叙叙旧,你看怎么样?”赵科长笑眯眯地说道。

    ………………

    的确如同赵科长所言,王厂长现在正在财务室里忙得不可开交。

    “赵老村长,这是欠你们村去年的甘蔗款,一共47962元,清点地清清楚楚,您收好了。”王厂长从财务人员手里接过一个鼓鼓的档案袋,递给了前几日闹的挺凶的那名老人。

    老人家接过档案袋,不放心地打开,然后取出那几方厚厚的钞票,一张张笨拙地数了起来,时不时地还把钞票对着灯光照上一眼,仿佛是在分辨真假。

    王厂长一边看着,不解释,也不催促。

    直到半个小时后,老人家才哼哼唧唧地把所有甘蔗款放回了档案袋,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白条,递给了王厂长。

    王厂长结果白条确认了一下,然后再递了一份档案袋过去:“赵老村长,去年甘蔗款的事,是我对不住大家,我在这里道个歉。”

    看到王厂长真的向自己鞠躬,赵老村长这段时间心中的不满消散了大半,瞟了瞟眼前的档案袋:“这又是什么?”

    王厂长笑了笑:“这是你们村今年甘蔗的预付款,不多,只有2万块,剩下等榨季结束后一次性全部付清。这也是我们厂的一点诚意,只是希望赵老村长回去帮忙做做村民们的思想工作,可千万不能为了去年的事记恨上我们厂,导致明年直接不种甘蔗了。”

    赵老村长哼了哼:“只要你们不赖账,我自然会去给他们做思想工作,老头子我好歹也是个党员,你当我不知道食糖的重要性啊。”

    说完,接过王厂长手里的档案袋,在一名保安人员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王厂长目送赵老村长离开,轻轻舒了口气,看了看手上的名单,对着一群站在财务室门口围观的人喊道:“下一位,红河XX农用机械厂……”

    ………………

    昏天暗地地忙到了大晚上,王厂长才把手里的事情了了,然后饭也顾不得上吃,找到了杨铸。

    “小杨,多谢你了,要不是你肯把那些订金先借我用,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王厂长一脸真诚地向杨铸道谢。

    这几天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怂恿,那些债主每天都拿着白条跑上门来闹事,甚至直接拉起了横幅,上面的字嘛……自然难听的紧。

    对于这些债主,银行系统的还好一点,但是那些蔗农却直接放出了话,如果再不还钱的话,不但要一拥而上砸了糖厂,明年更是绝对别想让他们种上一根甘蔗;就算要种,也绝对不会把它们卖给弥勒糖厂。

    如果真的这么干,弥勒糖厂明年就彻底黄了,偏偏王厂长知道,弥勒这边的群众固然平时很重情义,会因为他这个本地人的身份而给予诸多照顾;但是真要是被激怒了发起狠来,绝对是说道做到。

    于是急的满头大汗的王厂长只能找到杨铸,寻求帮助——除了找他也别无办法,现在的弥勒糖厂就如同过街老鼠,在资产负债率达到93%的情况下,如果没有上头发话,哪个敢借钱给他?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杨铸只是拿着计算器噼里啪啦算了一阵子后,便很爽快地答应把先前受到的预付款拿给他去应急,一时间,王厂长差点感动地痛哭流涕,看向杨铸的眼神就像看到一尊救世主。

    事实上杨铸也不是做滥好人,而是先前真正下单的企业并不算多,手里的白砂糖总共也才出了不到6000吨,而且都是“低价”出的货,以杨铸的估算,按照计划走下去,即便是只出手2万吨,王厂长该分到的利润抽成,也绝对会大于现在收到的预付款;于是本着市恩的目的,干脆什么条件也不提地做了回好人。

    趁热打铁地跟王厂长好好套了一番近乎之后,杨铸以让王厂长好好休息的理由打发了走了他。

    然后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

    嗯……

    现在是10月中旬,眼瞅着那些真正的用糖大户开始赶了过来,估计再过个三五天左右,就可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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