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午饭,足足吃到了下午三点才结束。

    前后喝了差不多四五杯的紫糯米酒,杨铸出来被风一吹,顿时觉得脑子晕的厉害;

    看了看仿佛屁事都没有的萝卜和林可染,又看了看只是零散场时喝了一杯就眼睛打转转的小丫头;

    杨铸在嫉恨之余,不由得苦笑,

    看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老杨家的人,除了自家老爹以外,一个能喝的都没有!

    ………………

    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即便是电风扇开到了最大,杨铸依旧觉得实在热的不行。

    看了看旁边睡的正香的小丫头,恨恨地捏了一下那红嘟嘟的小脸蛋后,强撑着脑袋里的眩晕感,杨铸步履阑珊地扭开了房门,打算去房顶吹吹风——这货有科技不耐受症,电扇、空调等玩意吹多了反而浑身不舒服。

    踉踉跄跄地爬到了顶楼,刚趴在背阴的栏杆处,掏出烟来抽了两口,身子却猛地被人往后拽了拽。

    “醉成这样还敢趴栏杆,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传来。

    杨铸凝了凝神,却发现是林可染。

    瞧了瞧那约莫14米,高不高、低不低的栅栏,饶是知道这货其实是为了自己好,但想起下午被这位大小姐下套拿捏了一趟,心中的火气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当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确定是我活的不耐烦了,而不是你活的不耐烦了!?”

    听到杨铸这威胁意味极浓的言语,林可染不以为意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笑吟吟地说道:“还在为中午的事情生气?”

    虽然这位大小姐微笑着屹立在风中的模样很是有种说不出的风情,但杨铸丝毫不为所动,残留着酒意的目光中隐隐有些阴冷。

    林可染见状,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呢,朋友之间不应该这么小气。”

    杨铸嘴角微微翘起:“你应该知道,朋友有很多种。”

    林可染耸了耸肩:“我当然知道朋友分很多种,但我想知道……我和我父亲在你心目中,属于那一档?”

    杨铸撇撇嘴,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

    或许是真的喝多了,林可染完全没有往日的矜持和高冷,一脸不死心地追问道:“点头之交?泛泛之交?酒肉朋友?忘年故交?亲密好友……还是知己好友?”

    听到“知己好友”这四个词,杨铸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林大小姐,麻烦您老人家能不能醒了后再决定是不是问这个问题?”

    “还知己好友?”

    “你父亲在我心里就是个纯粹的合作伙伴,顶多算是个点头之交!”

    林可染有些气馁,旋即有些不死心地问道:“那我呢?我也只是点头之交?”

    杨铸看着这位大小姐红扑扑的脸蛋上那有些希翼的眼神,嘴角抽了抽:“原本也只能算点头之交的,不过这两天麻将打的有点多,勉强算是……酒肉朋友吧!”

    林可染有些失望地侧过了身子,没骨头似地靠在栅栏上:“只是酒肉朋友啊,这两年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这半年来也一直在肩并肩战斗,我还以为怎么也是忘年故交了呢!”

    杨铸翻了个白眼:“我说大小姐,你该不会是九年义务教育还没读完就出国留学去了吧?忘年之交能用在同龄人身上?”

    林可染歪着头看着他:“没有用错啊,你去问问你身边的人,有哪个会真把你当成同龄人看待?“

    ”而且,你不觉得……虽然你平时总是嘻嘻哈哈,但骨子里总是有种暮气么,相处久了,总觉得自己在跟一个糟老头子在一起!”

    杨铸一头黑线,就算自己是重生而来,一些行为习惯依然保留着上辈子的烙印,那也完全称不上“糟老头子”吧?

    重生前夕,自己可依旧是风华正茂的油腻中年呢!

    “喂喂喂,你先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骨子里有暮气?什么叫像个糟老头子?”杨铸没好气地瞪着她。

    林可染嘻嘻一笑:“难道不是么?仔细回想自己的一桩桩,人家年轻人都是凭着一腔热血直打直冲,有谁会像你这样看三步走一步,像蜘蛛似的整天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地谋划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杨铸有些无语,不头脑单纯地直冲直撞就叫“有暮气”了?您老人家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正要反驳之际,却听到林可染说道:“虽然你只是把我当酒肉朋友,但是我还是要说……谢谢你!”

    杨铸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谢我什么?”

    林可染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当初帮我们研发了漂亮多鸡尾果汁;”

    “谢谢你把铸投国贸的原料居间业务交给了我们;”

    “谢谢你这两年没有把希望集团挪出战略合作伙伴名单;”

    “谢谢你让我们参与进来了滇南小粒咖啡项目;”

    “当然,最后也谢谢你今天给我们的新品研发指出了条新路子!”

    杨铸呵呵冷笑一声,心想你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让我忘了今天被你下套的事情了?

    太天真了!

    林可染忽然定目瞧了瞧他:“原本我以为,你这两年这么照顾希望集团,全是看在李叔叔的面子上;因此虽然我和父亲在业务上受你照顾颇多,但从个人情感上却也没有太多感激。”

    杨铸冷笑一声:“知道就好,我和希望集团之间只是各有所需罢了,用不着感谢我;”

    “不过现在老李头被掉往了希望农业科技公司;虽然这家公司名义上是你们希望集团的子公司,但是实际情况是啥样你们也清楚;”

    “所以……你们现在需要注意了,没了老李头护着你们,惹得我不高兴了,你们希望集团有的是好果子吃!”

    林可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你好歹那么大一个老板,怎么就这么小气,还在为今天中午的事情生气?”

    “要不这样,我让你打一顿出出气,这样总行了吧?”

    说着,把脸侧着往杨铸面前一凑。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红扑扑小脸,杨铸皱了皱眉,全然没有欣赏眼前美色的心情:“玩这种耍赖的手段有意思?你明知道我不好意思打女人的,要不……你让林雄那只老狐狸把脸伸过来给我揍两下?”

    林可染闻言,笑眯眯地把头转过来:“杨铸,认识你两年了,今天我才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杨铸眉头皱的更深:“什么道理?”

    林可染脸上笑意更甚:“明白了……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杨铸面无表情地掏出一根烟点燃:“有点深奥,没怎么听懂。”

    林可染嘴角抿了抿:“原本我对你是很有些看不懂的,比如说……明明严主任跟你的管理理念有巨大冲突,拥有无数后手的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在铸投商贸里【布道】,甚至有纵容的嫌疑;”

    “明明李骏李总,能力极为出挑,对你百般示好,你却总是死死按住他,宁愿给吕经理机会,也不不肯重用李总;”

    “明明我父亲当初其实更看重你,李叔叔只是一开始对你其实只是比较照顾而已,但你却对李叔叔非常看重,反而对我父亲不屑一顾;”

    “明明张孟平只是你的高中同学而已,你却对他好的过分;当初我以为你在滇南那么多动作,是为了自己的战略布局,后来才明白过来,其实以铸投商贸的复杂业态,去哪个省做产业布局都可以,你在滇南花了那么大精力,其实就是为了张孟平铺路;”

    “这些事情,一件一件的都很让我困扰,毕竟我们希望集团现在跟你已经是事实上的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看不透你,会让我感觉到很困扰!”

    “直到今天中午,我看到你明明一开始是不愿意掺和王董他们的事的,但是看到王董不愿意难为你后,你却自己蹦了出来;”

    “这时候,我才猛然明白过来……”

    “原来你这人虽然看上去阴沉沉的,但骨子里却和严主任、李叔叔、张孟平他们是一路人!”

    “我说的对么?面冷心热的杨董事长、杨大侠!?”

    杨铸脸色有些阴沉,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死死盯着笑靥如花的林可染。

    林可染撇了撇嘴:“你用不着摆出这副模样吓我,我知道你这种人原则性很强,不会为这种事打击报复我这个小女子的;”

    “况且你也放心,虽然你只把我当成酒肉朋友;但我可没把你只当成酒肉朋友……嗯,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半个偶像+半个知己好友吧,毕竟咱俩在咖啡这一块有不少共同话题;”

    “所以呢,朋友之间有保守秘密的义务,你的老底,是绝对不会对别人说的……哪怕是我父亲!”

    “这下子你总该放心了吧?”

    听到林可染的话,杨铸深吸一口气,沉默了半晌,才冷冰冰地说道:“记住你的承诺!”

    林可染看着杨铸的一张臭脸,笑的更开心,往杨铸身边凑了凑:“喂,杨铸,问你个问题。”

    杨铸看着这位很有些死皮赖脸大小姐,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什么事?”

    林可染贼兮兮地问道:“你跟清漪现在怎么样了?”

    杨铸面无表情:“话说清楚点,什么叫怎么样了?”

    林可染切了一声:“万清猗对你的意思我能不知道?我是在问你,你把她收了没?”

    杨铸鼻子里哼了哼:“你以为这里是乱七八糟的欧美啊,你当我和她是那种没有底线的人?”

    看着这货隐隐有些心虚的模样,林可染撇了撇嘴:“自欺欺人!”

    说完,又好奇宝宝似的问道:“我听说前段时间你砸了70个亿进胖东来,却只要求20的股权,这个又是图的什么?”

    话音刚落,林可染就一脸提防地看着他:“少用那些忽悠外行人的话来应付我,这事在商业逻辑上根本就说不通,我要听真话,当然,涉及到商业机密就不用说了。”

    杨铸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什么不可以说的,砸钱进胖东来,就是想让他快速扩张,从而净化国内商业氛围,让他当一只大大的鲶鱼。”

    林可染想了一会,才算是勉强明白其中的逻辑,点了点头:“不谋一时而谋一世,说你心思深沉的跟个老头子似的不算冤枉你吧!?”

    杨铸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当下不理她,转过身去,欣赏起街上的风景起来。

    但是林大小姐被酒精刺激过后,再加上感觉自己发现杨铸身上的惊天秘密,整个人显得亢奋无比,今天的话特别的多。

    只见她拐了拐杨铸的胳膊:“喂,偶像,你今天说的那个新产品真的靠谱么?我可跟你说,希望集团现在的情况真的是跟走钢丝差不多,一旦资金链出问题,那麻烦可真就大了!”

    听到这位大小姐叫自己偶像,饶是杨铸从刚才就不爽的紧,听到这个称呼依旧舒坦了些许,当下一脸淡定地说道:“那必须靠谱,说起挖掘时代洪流中消费者的痛点,我估计当下的华夏没有几个人敢说比我强!”

    听到杨铸很有些自吹自擂的言语,林可染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既然这个产品这么好,你手里面的资源那么丰富,那为什么不把这款果蔬汁当成你们铸投商贸的直营产品?”

    杨铸呵呵一笑:“我们铸投商贸的本质是平台,除了大豆产品以外,开发那些自营品牌的本质目的不是为了从产品上赚钱,而是为了引导商家思维转型,顺便提升一下准入门槛而而已,说白了就是往池子里放鲶鱼;这种明显存在着巨大市场空白的【单赛道】产品,我们在原则上是不会触碰的。”

    “单赛道产品?”林可染有些疑惑地看着杨铸。

    杨铸瞅了她一眼:“在未来若干年内,健康将会是国内一直存在的敏感痛点,这一市场将数以万亿计;”

    “这个市场虽然庞大,但由于其痛点的敏感性,未来必然是会被细分为无数个赛道;”

    “在这些赛道里,只要你的定位够精准,诉求够细分;第一个提出解决方案的品牌就越能抢占消费者;””

    “对应的,只要品质能跟上,这些消费者基于习惯惰性和巨大的触新体验成本,往往也不容易改弦易张;”

    “所以呢,这些无数个赛道里,但凡有一个品牌能站稳脚跟,在不犯错的情况下,其余的品牌便基本上很难撼动它的地位——所以这些赛道又被称为单赛道;而瞄准这一赛道的产品就被称为单赛道产品;”

    “而我给你说的那个混合果蔬汁产品,瞄准的便是【100天然维生素饮品】这一市场细分赛道,虽然不同的维生素组合有不同的保健效果,从而可以搭配出许多产品,但从心智层面上来说,只要你们的产品一推出,这个赛道便容不下其余品牌了;”

    “嗯……如果你还无法理解的话,想想看脑黄金与中老年送礼市场,背背佳与儿童矫姿市场,你就明白了!”

    听到杨铸这番话,林可染总算明白了过来:“这就是营销里面所说的【减法等于加法】?”

    杨铸点点头:“集中爆破才是王道,你们其实可以更进一步细分,按照年龄层面来,什么儿童、年轻女性、中老年,都可以根据他们的敏感诉求来在这一品类里去丰富产品系列。”

    见识过漂亮多鸡尾果汁的威力后,林可染对于这种诉求细分的产品是极有信心的,再加上这是杨铸亲口所说的方案,顿时心中最后一点疑虑都消失不见了。

    看到这位大小姐满脸的喜不自禁,杨铸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你也别以为这个产品一出就高枕无忧了;”

    “越是敏感的痛点解决方案就越有市场价值,对应的,受利益驱动影响,跨维度的产品竞争就越激烈;”

    “消费者是急功近利的,健康饮料毕竟不是药品,而现在国内普遍存在的亚健康状态也不是每天喝那么一瓶果蔬汁就能解决的,消费者总有对你不感冒的那一天;”

    “所以……我估计这款产品顶多也就5年左右的市场丰产期,到时候如果没有新产品接棒,你们希望集团就等着哭吧!”

    这倒是实话,这个高度模仿后世“农夫果园”的新产品计划,它的原型是03年才推出,虽然具体哪一年从市场上黯淡下去杨铸记不得很清楚,但是08年那会的时候,超市里长年累月的大规模特促他却记忆尤新——一旦一个产品开始大规模的长期特价促销,那就说明生命周期快到头了,因此杨铸说它有5年的市场丰产期也不算错。

    孰料林可染一点也不为异:“5年?完全足够了,希望集团只需要有现金奶牛帮他再熬三年就行了。”

    杨铸看她对希望集团的原料计划如此有信心,也懒得继续多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街上,任凭林可染怎么岔话都爱理不理。

    嗯……

    街上有一名穿着笼基的傣族妇女抱着一桶水当街沐浴,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的杨铸看着对方玩魔术似的把一条裙子变成了一个帐篷,然后在里面洗洗搓搓,顿时觉得惊奇无比,只觉得那条裙子的复杂程度堪比九阶魔方。

    林可染见他不打理自己,没好气地撇撇嘴:“喂,偶像,你怎么小心眼啊,还在生我的气?”

    看了看杨铸的目光所及,林可染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笑意盈盈地说道:“要不这样吧,作为赔罪,等到新产品上市大卖的那一天,我也买条笼基,在你面前这么表演一番,怎么样?”

    嗯??

    在我面前洗澡?

    杨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大小姐,差点就想探出手去摸摸这货的额头,看她是不是紫糯米酒喝的太多,把脑子烧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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