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的一个周末,单意和唐星舟照例回唐家吃饭。

    饭后,容蕙和唐奇看着自己的孙子就一阵不舍。

    两人一人一句,说快过年了,让他们留下来住一段时间,陪陪他们。

    单意和唐星舟应了下来。

    路以柠和程星临这段时间也经常回顾家,两家人又是邻居,经常碰面。

    容蕙想着多人会比较热闹一些,而且都有小孩在,就提议年夜饭两家人在一起吃。

    这个建议获得了路以柠家人那边的一致通过。

    年二十九这一天,单意的外公外婆来了。

    他们想着快过年了就过来看看他们,再加上心里挂念着唐嘉屹这个曾外孙。

    快到的时候他们打了电话给单意,才知道她不在家,回了唐家住。

    于是唐星舟开车去接他们过来。

    刚一踏进唐家的庭院,唐嘉屹小小的身影就出现在单家二老的面前,后面跟着单意。

    唐嘉屹一脸乖巧地喊人:“曾外公、曾外婆。”

    “哎。”单家二老同时应道,脸上都带着笑容。

    “外公外婆,先进来坐吧。”单意扶着单老太太进门,然后让唐嘉屹跟在单老太爷的身边。

    唐嘉屹伸出自己小手来,对单老太爷说道:“曾外公,牵手手。”

    单老太爷对自己这个曾外孙一直都是很宠着的那种,向来拒绝别人搀扶的他,一脸和蔼地牵起唐嘉屹的小手。

    老人的手背充满褶皱,掌心也有茧子,牵着一只白皙嫩滑的手,苍老而有力量。

    单意看着这一幕微微触动,继而收回目光。

    她扶着单老太太进了客厅里,一边说道:“本来是打算明天去接你们过来吃年夜饭的。”

    单老太太在沙发上坐下,“那正好,省了你们的路费。”

    容蕙听说单家二老来了,连忙从房间里出来见客。

    唐奇推着她的轮椅出现在客厅里。

    “亲家,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单老太太上下打量着她,“你脸色好了很多,最近身体应该挺不错的吧。”

    容蕙笑着说:“吃好睡好,还胖了点。”

    自从唐嘉屹出生以后,容蕙的身体有了不少好转。

    主要是心情方面,也开朗了些。

    单老太爷从一进门,目光就没离开过唐嘉屹,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未曾减过。

    单老太太看在一旁,跟身旁的单意说道:“你外公啊,从嘉屹出生之后,这两年笑的次数比过去的几十年都要多。”

    唐嘉屹性格乖巧,谁见了第一眼都很喜欢。

    有时候单意和唐星舟带他回去单家吃饭,单老太爷还特意把自己的朋友叫过来,话里话外都是在炫耀着自己的曾外孙。

    还有就是,他们两人心里有遗憾。

    当初没能陪着单意长大,把人接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十五岁了,而他们,错过了太多。

    现在看到唐嘉屹,就想到了她。

    他们的孙女,人生的前面十几年,颠沛流离。

    索性上天眷顾,让她后面遇到了良人。

    唐星舟走了过来,将一杯热茶放到茶几上,是给单老太爷喝的,但是他现在一心逗着自己的曾外孙玩,无暇顾及。

    唐星舟把另一杯茶双手递给了单老太太:“外婆喝茶。”

    单老太太笑着点头:“谢谢小唐。”

    “不客气。”

    唐星舟转了下身,把挂在沙发上的一件棉外套拿了起来,展开披在了单意的背上,“你感冒刚好,穿多点。”

    单意上个星期得了一个小感冒,咳嗽了几天,前天刚好了些。

    唐星舟蹲下身子来,掌心包裹着她的小手,搓了搓,通过摩擦发热。

    “手太冰了,我去给你拿个热水袋暖暖手。”

    单意露出笑颜:“谢谢老公。”

    单老太太看着这甜蜜的小两口,也满是欣慰。

    当天晚上单家二老留下来睡了一晚。

    第二天是年三十。

    早上的阳光和煦,带着暖意,洒满整个庭院。

    庭院的角落里,种植了一棵桃花,枝丫粗细不一,交叉延展,粉色的花瓣点缀其中,香味沁人心脾。

    有些花瓣已经掉落在地,铺成一副自然的画卷。

    大家起床后都搬着小凳子在庭院里坐着晒太阳。

    家里的文姨在厨房里做着早餐,给大家弄水饺吃。

    单意进去帮忙一起煮,煮好后,把水饺分在不同的碗里,然后放在托盘上端出去,分给他们。

    庭院里放着一张小方桌,单家二老和容蕙唐奇围坐在那里正聊着天。

    唐星舟另坐在他们的后面,唐嘉屹穿着一身厚厚的衣服,被他抱着放在腿上。

    小家伙的手里拿着一根桃花枝,是刚刚唐星舟摘下来给他玩的,上面镶嵌着满满的花朵,美丽极了。

    单意从大厅里面出来的时候,就刚好看到唐星舟把两朵桃花分别别在了唐嘉屹的两边的耳朵上。

    而小家伙毫无察觉。

    他感受到了单意的视线,侧了下头,看到了她朝这边走来,脸上是一脸无奈的表情。

    好好一儿子,被他打扮成了“花姑娘”。

    唐星舟内心隐藏着的那些幼稚,全部体现在捉弄自己儿子的身上,而且乐此不疲。

    单意对他这种幼稚行为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知道他有分寸,就是想逗一逗儿子。

    单意先是把四碗饺子放到方桌上,给长辈先吃。

    剩下那两碗是给唐星舟和唐嘉屹吃的。

    单意走到唐星舟的身旁,在一张空凳子上坐下,递给他一碗水饺。

    然后把唐嘉屹抱到自己这边,自己来喂他吃早餐。

    单意用勺子把一个饺子分出三分之一,饺子皮包着一点点肉馅,放在嘴边吹了吹,确定温度适合后再喂给唐嘉屹。

    “宝贝,好吃吗?”

    唐嘉屹吃进去后脸蛋鼓鼓的,嘴巴嘟起,点了点头。

    没有拿花的那只手指了指碗,又指了指单意。

    意思是让单意也吃。

    “好,妈妈也吃。”单意把刚才剩下的那半个饺子一口塞进嘴里。

    唐嘉屹看到自己妈妈跟他一样脸蛋鼓鼓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哎哟,我的乖孙,你耳朵上怎么有花?”唐奇往这边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唐嘉屹的身上。

    其余三人听到他这话,纷纷看向唐嘉屹,个个都笑了。

    小家伙看大家都望着自己,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表情茫然又呆萌,带着点可爱。

    然后眼神懵懂地看向自己的妈妈。

    单意也忍不住笑了,说出“始作俑者”的名字,“唐星舟干的好事。”

    可唐奇下一秒的动作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来来来,拍张照片来纪念一下,以后长大了给嘉屹自己看看。”

    单意:“……”

    她好像知道了唐星舟这些幼稚行为是从哪里来的了。

    唐奇对着唐嘉屹拍了好几张照片,脸上的表情和自己的儿子唐星舟一样,都是那种带着打趣的笑容。

    唐嘉屹虽然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但是他莫名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连忙把脑袋埋进自己妈妈的怀里。

    只露出背影给他们看。

    ……

    后来路以柠一家子来了。

    她的外公外婆也从新城过来这边过年,两位老人与单老太爷单老太太年纪相仿,一见如故。

    顾铭和顾以榛两父子一进来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

    两人看到唐嘉屹耳朵上的那两朵桃花后,反应跟唐奇的一样,都是拿出手机给他拍照。

    程星临紧随其后,加入了他们的阵营中。

    跟在自己爸爸身后的程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一起。

    一时间,三个男人,加上一个小男孩,追着小小的唐嘉屹满庭院地跑。

    众人哄堂大笑。

    单意对眼前的这一幕也是爱莫能助。

    真的是,男人不管几岁,都会有幼稚的时候。

    程星临的父母,程岩和沈漪,还有抱着程晞的路以柠比他们慢了几步到的唐家。

    刚一进门,就看到有个白色的小团子扑了过来,抱住了路以柠一边的裤腿。

    唐嘉屹仰起头看着她,他认得人,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干妈~”

    “哎。”路以柠应了一声,很快也发现了他耳朵上的花。

    “嘉屹、哥哥。”程晞一看到唐嘉屹就开心,小短腿晃了晃,示意让她妈妈放自己下来。

    路以柠弯下腰来把自己女儿放下,正好与唐嘉屹面对面地站着。

    程晞觉得嘉屹哥哥耳朵上的花花很好看,伸手就去拿。

    她拿走了唐嘉屹左耳上的那朵桃花,凑到自己的耳朵上,然后看向路以柠:“妈妈、戴戴。”

    意思是让路以柠给她戴上。

    程星临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不准。”

    他女儿和唐星舟的儿子都戴着桃花这算什么事?

    “哇呜——”程晞听到自己爸爸不同意的话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哭声之嘹亮。

    唐嘉屹看到程晞哭了,把手里一直拿着的那支桃花伸到她的面前,“给、晞晞。”

    程晞本来就是假哭,一下子就收住了声。

    她伸出自己小胖手,接过了那支桃花,脸上又有了笑容。

    路以柠没听程星临的劝阻,把那朵桃花别在了程晞的耳朵上。

    然后她一手拉过唐嘉屹,让他站在程晞的旁边,“来,我给你们拍张照片。”

    单意指了指那棵桃花树,“小柠檬,去那里拍吧,那里的背景更好看些。”

    女生在拍照这件事情上面向来要求精细,背景都要选好看的。

    于是她们就去那棵桃花树下拍照。

    刚给唐嘉屹和程晞两个小团子拍了一张照片,程星临就把自己的儿子程续抱了过来,强行塞进两人的中间。

    塞完之后还非常大方地说道:“拍吧,我给你们拍。”

    没等她们两人说话,程星临就已经拿起手机给他们一顿狂拍。

    而且张张都没有唐嘉屹完整的身影,要么只露出半边,要么露出一只手或一条腿。

    单意、路以柠:“……”

    ……

    白天的时间在欢乐中很快过去。

    夜晚,皎月高挂空中,银色的光晕下,唐家的庭院宁静安谧,屋内却是一片热闹。

    四位老人都坐在餐桌旁,沈漪跟坐在轮椅上的容蕙聊着天,单意和路以柠抱着自己的孩子站在一旁。

    其他男人则在厨房进进出出,帮忙端菜。

    还不能算“男人”的程续,今年四岁多,被他爸程星临拉去帮忙。

    他双手捧着一个装满白米饭的碗,慢吞吞地往餐桌方向走。

    年夜饭的饭菜很丰富,有鱼有虾,荤素搭配,色彩均衡,还有一大锅鸡汤。

    饭菜上齐后,几个晚辈看到长辈动筷了开始夹菜。

    谈话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其乐融融。

    程星临要抱着自己的女儿,因为要给她喂饭吃,而程晞非要跟唐嘉屹坐在一起,所以他旁边坐着的人就变成了唐星舟。

    两个大男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可他们抱着的小孩,两只小手却十分友好地牵在了一起。

    程星临想分开也分不开。

    因为程晞会用哭。

    不过也有好的一方面。

    程晞平时就不爱吃饭,程星临总要想各种办法哄她吃饭,但是唐嘉屹在身边,她就会看唐嘉屹吃什么她就要吃什么。

    就连平时不爱吃的胡萝卜都吃了。

    路以柠这个亲妈看在眼里,“我看以后啊,能管得住我们家晞晞的,也只有你们家嘉屹可以做到了。”

    单意跟她的想法有些不太一样:“谁管谁还不一定哦。”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唐嘉屹在程晞面前,根本没有原则。

    路以柠拿起装着果汁的杯子,“那我们,拭目以待吧。”

    “好的,亲家。”单意笑着与她碰了下杯。

    ……

    年夜饭吃完后,大家坐在一起闲聊着。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是烟花的声音。

    众人都走了出来。

    漆黑寂静的夜空里,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高空绽放,升起又落下。

    成片成片的,绚丽灿烂。

    三个小孩子看到烟花格外地兴奋,特别是程晞,小手还鼓起掌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熠着点点星光。

    月光下的这一群人,此刻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充满着温暖和幸福。

    唐星舟报着时间,说了一句:“零点了,新的一年到了。”

    程星临扬起手臂,对着天空高声大喊着:“新年快乐!”

    路以柠跟着他一起喊:“新年快乐!”

    单意偏头看向身旁抱着儿子唐星舟,仰起头亲了一下他的侧脸,嗓音里藏着说不清的缱绻深情:“唐星舟,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以后的每一年,你都有我。

    我们的故事从我的十五岁,你的十七岁开始。

    到现在我的二十八岁,你的三十岁一直延续。

    我们的未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十三年。

    爱你,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停止的事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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