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里,文武百官按照往日朝会的位置站好。

    左文右武井然有序。

    按照礼部制定的流程,文武百官今天接完太子,中午可以各自府衙休息或者处理一下公事。

    晚上的时候大明宫内会有给太子接风的晚宴。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军机处和太子之间将会有一场撕逼,大家伙都认为现在太子处于劣势,应该是接招的那个。

    谁想到太子反而主动出击,这让御史台一众也有些慌张。

    按照苏信的的理解,军机处和太子就算有夺妻之恨,杀父之仇,这第一天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算账的。

    官场规矩自来如此。

    因此苏信也不着急,已经和御史台的小弟们约好了,等晚上的酒宴结束,几人去东宫找太子,商议一下如何破局。

    谁知梁俊突然打破规矩,来着这一手骚操作,让苏信有些看不懂。

    “中丞,殿下此举,究竟有何用意?”御史台二把手赵恒凑到苏信身边,若无其事的问道。

    不少人往御史台这边看来,赵恒也不好表现太过迷茫,让人看出破绽,以免影响太子殿下接下来的操作。

    苏信全然不顾这些,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自打太子爷去了雍州,本官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旁边的御史台三把手张淼也凑了过来,听到苏信感慨,也跟着道:“是啊,太子殿下越来越高深莫测了。庆寿寺之事,我等还以为是必死之局,谁成想殿下不费吹呼之力就轻松解决,这等手腕,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张淼这人平日里难得夸赞旁人,梁俊能得他这么一句,那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不光太子让人刮目相看,朝中不少人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让人摸不清头脑。

    苏信心里想,朝廷上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局势怎么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赵恒道:“不管如何,咱们得配合着太子殿下,今日正是关键时刻,万万不能让殿下有什么闪失。”

    张淼点头道:“那是自然,如今举国上下刀兵四起,正值乱世之秋,若是再动了国本,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苏信看了看他,这个张淼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这张嘴,聪明是聪明,偏偏说话有时候不分场合。

    这种话能在这里说么?让人听到,对于原本就是众矢之的的御史台来说,平添不少麻烦。

    “此话日后莫要再说,如今殿下回朝,非比往日。你我还需处处小心才是。”

    赵恒也道:“中丞说的没错,往日里殿下不在朝中,其他人纵然看我等不顺,也不好公然发难。如今殿下回朝,谁都知道咱们御史台是支持太子殿下的,若是有人想借着咱们御史台作殿下的文章,那可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张淼也知道自己失言,点了点头,道:“是下官鲁莽,日后这样的话定然不会再说。”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大体确定了一会不管梁俊做什么,御史台就要鼎力支持。

    张淼更是憋足了劲,一双眼睛在对面的几位官员身上扫来扫去,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兽一般。

    “让你搜集好的证据可都准备好了?”苏信冷不丁的问了赵恒一句。

    赵恒点了点头,看向张淼,张淼道:“中丞放心,早就准备妥当。”

    苏信心里算是踏实了一些,这种手段往日里他是不屑于用的。

    只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不得已而为之。

    更何况之前程经为了通过议罪银,借御史台的人弹劾百官,虽然最后那叛徒被踢出了御史台,但这事一直以来被当做御史台的耻辱。

    风水轮流转,为了保住太子,迫不得已的时候,苏信也不介意用程经这种手段。

    只是一旦这种手段使出来,御史台的威信必然会受到不小的损害。

    苏信、赵恒还有张淼全都知晓这样做的后果,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确定一切都准备好,三人心里静静的等待梁俊的到来。

    门口一阵喧哗,苏信浑身一颤,太子来了?

    侧目一看,原来不是太子,而是大皇子梁锦。

    他怎么来了?

    梁锦走进殿内,周围的文武百官纷纷问好,赵君慕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没有穿着轻甲制服,而是穿的一身锦袍。

    梁锦一边循声回应百官的见礼,一边跟着小太监走到了大殿的左边。

    含元殿左右,文武群臣两排的最前面,各自放了一把椅子。

    能坐这两把椅子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这位瞎了眼的皇子梁锦。

    这是皇帝给的特权,百官也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梁锦身为皇子之首,眼睛瞎了,不到大的朝会之类的活动轻易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

    他能坐这个位置乃是理所当然。

    这第二位就是当今皇帝仅剩的皇兄,远在长城担任长城守卫军总统领的不败王。

    他能坐这个位置那是众望所归,谁也不会也不敢提任何意见。

    只不过这位大佬打年轻时候就去了长城,这几十年来从未上过朝,偶尔来一次长安城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满朝文武亲自见过他面目的屈指可数。

    这第三人自然就是梁俊了,不管怎么说梁俊始终是炎朝太子。

    他若是没有资格坐,那其他两位基本上更没有资格。

    这三人一个因为身体残疾基本不露面,一个远在天边从来没坐过,另外一个这半年在雍州搞风搞雨,不在长安城内。

    因此这两把椅子一直空着,今日里梁锦露面,径直走到了椅子前坐了下来,让不少人才意识到这含元殿里除了皇帝还是有人可以坐着的。

    梁锦坐下来之后没多久,门口又一阵骚动,众人看过去,见识四皇子梁济。

    梁济一身黑色皇子服,气宇轩昂,在邵贺的陪同下走进了大殿。

    四皇子景王这些日子里的变化,众人是看在眼里,纳闷在心中。

    谁也没有想到,打小痴迷佛法的四皇子,当初为了躲避太子之位,差点出家当和尚的人。

    短短不到小半年,摇身一变,由一个白面书生,成了如今龙行虎步,脸色古铜的武将模样。

    更是想不到,这位被无数大师称作释迦牟尼佛转世的皇子居然抛弃了原本视之如命的佛法,选择了回到朝堂。

    百官心里虽然纳闷,但该行的礼数那是一点也不能少。

    梁济心安理得受了众人的拜见,冷眼看了看站在左边的军机处众人,露出一个难以琢磨的笑容,径直奔着右边的椅子走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屁股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礼部的官员一见,犯了难为。

    炎朝以左为尊,按理来说梁锦进来之后应该坐右边的椅子,左边的椅子应该留给太子。

    可他身份特殊,一来是太子的兄长,皇族长子,二来眼睛不方便,坐左边也就坐了。

    就算梁俊也说不出什么来。

    但梁济一进来就大咧咧的坐到了原本梁俊该坐的位置,等会梁俊回来了他又要坐哪里呢?

    整个含元殿上一共就三把椅子,两把已经被他二人坐了,还剩下一把在高台之上,那是只有皇帝才能坐的。

    群臣全都没有说话,不少人一副看好戏的面孔。

    知道今天这大殿之上是有大热闹了。

    军机处的几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昨天召梁济连夜进城来,几个人和梁济明里暗里说了好多。

    意思也很明显,只要梁济弃暗投明,不再当皇帝的挡箭牌,站到军机处这边来,军机处这群人可以保着梁济在这场风波中安然无恙。

    梁济一听明白过来这老几位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和梁俊达成了协议,扭捏一番,最后勉为其难答应了合作。

    今日一早,梁俊早就派人让刘文静通知梁济,让他做好准备。

    富贵险中求这话梁济无比的清楚,自己现在处于绝对的弱势。

    先当皇帝的挡箭牌,再当军机处的跟班有什么好处呢?

    最后还不都是一个下场?

    皇帝腾出手之后能给梁济一个后路么?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军机处使唤完了梁济,别的不说,以天策府的实力,会允许自己自生自灭么?

    这也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唯今之计,只有和梁俊彻底站到底,虽然俩人最后还得分道扬镳,但梁俊想要在长安城内立足,熬过这场斗争之后。

    不管是珍宝坊还是足联,都还得须得自己来替他顶住。

    光是这一点上,梁俊在短时间内就不可能卸磨杀驴。

    因此综合来看,自己的目的虽然是太子,但如今最可靠的盟友也只有梁俊这个太子。

    因此进了大殿,梁济就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老子昨天只是逢场作戏,今天,我站梁俊。

    军机处这几位终日打雁,万没想到今个被雁啄了眼睛,一个个脸色虽不难看,却也不像刚开始那般淡然。

    韩励捅了捅身边闭目养神的方护,低声道:“阁老,景王此举好像不和礼数。”

    方护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了看端坐在椅子上的梁济,又撇了撇韩励,微微一笑道:“韩尚书乃是兵部尚书,如何管起礼部和御史台的事?”

    “阁老,若是今日我你不同心,太子进了军机处,只怕您这军机处首辅大臣的位置可是要挪一挪了。”

    韩励也不在意方护的态度,你爱理不理,反正最后吃大亏的不是我。

    方护笑了笑,睁开眼看着韩励,道:“韩尚书,老夫想起太子殿下曾说的一句话,用在此时,无比的恰当。”

    韩励终究也是老狐狸级别的人物,自然知道方护这孙子肯定没好话,也不去接茬,学着方护的样子闭目养神。

    一旁的梁羽见韩励去拱火不成,反而主动冷下来,岂能让他如愿,打趣道:“敢问方阁老,是哪句话?”

    军机处这帮人相处了小半年,对彼此也都有了大体的了解。

    毕竟都是青史留名的大人物,经过这些时间的接触,也都对对方的能力十分的认可,甚至来说还有欣赏。

    虽然没有真刀真qiang的比试,但日常的斗嘴那是少不了的。

    大家本事旗鼓相当,你是枭雄他是权臣,这个又是千古一帝,斗起嘴来那叫一个心有灵犀。

    方护早就料到自己给韩励下了套,不管韩励配合不配合都无所谓,其他人会帮他入坑。

    果不其然,韩励这边一闭嘴,梁羽就凑了过来。

    方护心情大好,笑道:“这话叫阁老不急尚书急。”

    老头一说完这话,梁羽身边的左典斜着眼睛瞅了瞅方护。

    这老东西,韩励给你挖坑,你反击扯上我干嘛。

    左典悠悠的道:“阁老,本官怎么记得这句话好像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人老了,记性也差,左尚书说是那就是吧。”方护接着闭目养神起来。

    那边韩励一张脸都快憋青了,这俩王八蛋,我和老东西逗闷子你们俩跟着插什么嘴。

    这边军机处几位大佬扯着犊子,暗地里也有了计较。

    韩励虽说是把消息放出去了,但也只是想让梁俊有个准备,不至于被军机处突然发难,猝不及防,导致败的一泄千里。

    若说让梁俊赢了这一场,在军机处里站稳脚跟来分权,那是他不乐意看到的。

    在他的设想中,最好是双方两败俱伤,谁也奈何不了谁,才是最佳的局面。

    只有这样,军机处才能联合太子和皇帝斗,只要双方一联合,这趟浑水算是再也清不了了。

    众人左等右等,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梁俊的身影。

    梁羽有些纳闷了,这太子叫一帮人来大殿上等他,怎么自己人却跑了。

    想着站在殿下的常欣看去,常欣也一脸的纳闷,他也不知道梁俊去了哪里。

    常欣看了看门外,视线再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没有看到沈云的踪影。

    以沈云现在的身份,他是有资格站在军机处几位大佬之后的,可苏德芳的下首却空着。

    按照位置来说,沈云现在应该站在苏德芳这位礼部尚书和苏信这位御史中丞之间。

    沈云去了哪里?

    常欣正纳闷呢,就见殿外急匆匆走进一人来,走的近了打眼一看,正是自己念叨的沈云。

    军机处一帮人看到了沈云,这才意识到刚刚这小子不在。

    程经见他面色慌张,满头大汗,皱了皱眉,低声问道:“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这位炎朝最年轻的高官身上,全都和程经一样纳闷。

    沈云看了看众人,刚想说话,就听到大殿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诸位大人,多日不见,可都安好?”

    正是梁俊到了。

    “赶紧入列。”

    沈云乃是户部侍郎,明面上毕竟是程经的手下。

    程经轻声呵斥一声,沈云如蒙大赦,擦着脑门上的汗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文武百官见到梁俊这位主角终于登场,全都齐刷刷的跪下行礼,高呼:“参见太子殿下。”

    按照炎朝的规矩,这种朝会,梁俊虽然是太子,却也没有资格享受百官双膝下跪的礼节。

    自打德贤皇后改制之后,双膝下跪乃是最重的礼节,平日就算见到皇帝,也无需如此。

    今日百官下跪,无非是因为梁俊现在是监国太子。

    以双膝跪礼迎接,也就这次,一来显示众人对他的尊重,二来也是有恭贺的意思,当然也有一些不明就里的人有拍马屁的嫌疑。

    梁俊乐呵呵的看着大殿内跪倒一片,哈哈大笑,道:“都起来都起来吧,今个又不是本王登基,大家不用行此大礼。”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苏信。

    请吧,苏大人,您是御史中丞,你们御史台有监察百官之职。

    太子爷一张嘴就大逆不道,这种深究起来已经算是谋反的事了,已经不属于礼部的管辖。

    关键时刻还得靠战斗力最强的御史。

    苏信见百官都看向自己,心里对梁俊不仅没有丝毫的埋怨,反而不住的点了点头。

    太子爷当真是变了,往日里唯唯诺诺,一副亡国之君的样子。

    现如今一张嘴就语惊四座,霸气十足,很有帝王之风,不错不错。

    至于周围的目光,去他娘的,老子就不说,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赵恒和张淼见自家老大对百官的目光视若罔闻,对视一眼,也都明白过来。

    这位油盐不进的御史中丞是铁了心要和梁俊站一条船上,连这种话都能假装听不到,果然能做到御史中丞的位置,有才能是一方面,这脸皮厚才更重要。

    梁俊一见众人看向一中年人,他不认识苏信,但见苏信站在沈云之后,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戴着面具站在梁俊身后的文渊见所有人都看向苏信,不由的有些紧张起来。

    “怎么了这是。”梁俊一脸好奇的看向百官,笑道:“怎么孤一说话,诸位爱卿为何都看向苏大人。”

    百官一听这话,又看了苏信一眼。

    来吧,苏老哥,你刚刚没听到,这次再装傻可就过分了。

    听到没,太子在这含元殿内称自己为孤,叫咱们爱卿,这可是心怀不轨的实锤了吧。

    炎朝的太子确实可以称自己为孤,毕竟是国之储君,未来的皇帝。

    更何况梁俊此时乃是监国太子,虽然这监国乃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但名义上却比普通的太子地位更高。

    但太子地位再高也不是皇帝,含元殿乃是皇帝召开大朝会的地方。

    梁俊可以在任何场合称自己为孤,但在这含元殿,代表着皇帝最高权力的地方,梁俊却不能这般自称。

    更不要说称作百官为爱卿了,这称谓一直是梁老三的专属。

    梁俊一进门如此高调的在含元殿里称孤道寡,又叫百官爱卿,这司马昭之心,未免有些太过了吧。

    苏信对梁俊更加满意,能有此气魄,太子果然是通了窍。

    也不枉御史台老几位这些日子以来为他担心受怕。

    百官见苏信继续装作没事人一般,反而还一脸赞许的冲着梁俊点头,一个个在心中骂开了。

    他娘的,你们御史台这帮人当年可不是这样对待老子的。

    老子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就被你们在朝堂上像批死狗一般骂了三天。

    今天面对太子这样的言论,却一个个成了哑巴,当真是岂有此理。

    甚至不少军机处几位的门下大臣冲着自家主子看来,用眼神询问时候可以就此大做文章。

    方护等人微微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好戏还在后面。

    梁羽更是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这些禁忌,梁俊可能会不知道么?

    不可能,他既然知道军机处要对付他,必然会做好十足的准备。

    怎么可能一上来就让军机处抓住把柄?

    看他的样子,显然是故意为之。

    梁俊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梁俊一见这帮人不上当,心中冷冷一笑:“既然如此,老子就给你们玩个大的,看你们这帮王八蛋还能不能憋的住。”

    “诸位爱卿,孤自去了雍州,可是想死你们了。”梁俊一边走一边冲着周围哈哈大笑,一点也没有危在旦夕的觉悟。

    走到了梁锦和梁济中间,梁俊只是简单的看了看,并没有停住脚步。

    直愣愣的走上了zuotai,一边走一边还道:“圣人今日身体抱恙,在后宫静养,特下旨让孤监国。孤年幼无知,哪里有监国的本事,全都指着诸位爱卿多多帮衬。”

    这边一说完,人已经走到了龙椅前,手已经放到了龙椅的扶手上。

    常欣脸色大变,刚想说话,就听大殿之下苏德芳站出来高声道:“太子殿下不可!”

    “哎,怎么是他呢?”梁俊虽然背对着众人,但也能听出是老头的声音,能开口阻拦自己的老头,也就只有礼部尚书苏德芳了。

    梁俊转过身来,一脸不解的看着苏德芳:“苏阁老,可是有本要奏?”

    嘴上说着,身子那是一点也没耽误,说音一落,屁股就坐在了龙椅上,双手大张,扶着把手。

    这一下满朝文武全都不再淡定,苏德芳老头更是震惊的伸出手指着梁俊说不出话来。

    浑身颤抖,身体里像是塞进一个超高功率的震动棒。

    大殿之内乱做一团,军机处这老几位更是看不懂了。

    难不成梁俊自知今日反败为胜无望,放弃了挣扎,打算被废之前爽一把?

    这也不对啊,一旦坐上了龙椅,那就是视同谋反,原本只是废黜,这下好了,连命也保不住了。

    他到底图什么?

    梁羽门下几个大臣更是兴奋的难以自己,得了梁羽的点头授意,嗷嗷叫的跳出来指着梁俊破口大骂。

    赵君慕在梁羽耳边简单的说了下大殿内出了什么情况,梁锦一听,皱起眉头。

    梁俊让自己前来助威,怎么还没开始自己反倒闹着一出?

    他这一坐龙椅,哪里还有翻盘的机会。

    梁济也是目瞪口呆,这会子心里有些后悔,一来后悔自己铁了心站梁俊这边。

    二来后悔刚刚为何要坐原本属于梁俊的位置。

    不管如何,梁俊已经坐到了龙椅之上,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梁羽的门人一跳出来,军机处其他人的狗腿子也都跟着一个个蹦了出来,指着梁俊大骂他无父无君,意图谋反。

    韩励手下一个武将甚至叫了御前侍卫进来,要将梁俊捉拿归案,等候圣人发落。

    御前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将梁俊从龙椅上拽下来。

    毕竟大炎律法有规定,出了常欣和皇帝的随身太监外,不管是谁,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皇帝的允许,只要胆敢登上zuotai,那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常欣自然也不敢上去把梁俊拉下来,一来不说自己打不打得过梁俊,就算打的过,自己又何必惹这一身骚。

    梁俊若是死罪,自己上不上去都无所谓。

    梁俊万一有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法子,他巴巴的上去了,把梁俊得罪的死死的,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御前侍卫们不敢上去,这帮大臣们更是没有这个胆子。

    只能在大殿上高声大骂梁俊,可骂过来骂过去,也就那几句话。

    无非是梁俊无君无父,枉为人臣,意图谋反,心怀不轨。

    毕竟梁俊就算该死,那也是皇帝,但凡敢骂他一句脏话,自己也是犯了大不敬的罪名。

    整个大殿之上乱糟糟的像是菜市场,梁俊一见这种场景,心满意足。

    也不去理会众人说什么,伸出手来数了数都是谁在骂自己。

    百官骂了一会,见梁俊这番举动,一个个纳闷起来。

    就连骂的最嗨的官员也闭上了嘴,察觉到了不对劲,看着梁俊不知道他在干嘛。

    “不骂了?”梁俊数完,见大殿内安静下来,乐呵的看着百官笑道。

    苏信拦住了想要回骂过去的张淼,示意他不要鲁莽。

    梁俊晃了晃脖子,小声叨叨道:“这龙椅坐起来也不怎么舒服啊,哎,这坐久了还不得长痔疮。”

    念叨完了,抬头冲着殿下刚刚把御前侍卫叫进来的武官道:“这位大人,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担任何等要职?”

    那武官一听梁俊这样问他,顿时感觉自尊心受到了藐视。

    自己身为堂堂镇军大将军,在炎朝军队之中怎么排也算是前五的存在,如今更是兵部尚书韩励的心腹,含元殿内数得上号的人物,太子居然假装不认得自己,对他这般轻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回禀殿下,臣乃镇军大将军杨建。”杨建冷冷一哼,没好气道。

    “哦,镇军大将军。”梁俊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脑子里并没有对上号,口中问道:“御前侍卫可是你叫进来的?”

    “正是本官!”

    “为何如此,你不知大炎律中命令,御前侍卫只能圣人调遣么?”梁俊说到这,脸色忽然变的有些狰狞,厉声道:“你一个小小的镇军大将军,谁给你的胆子敢命令御前侍卫,你是想zaofan不成!”

    杨建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自己要zaofan?

    这个坐在龙椅上的太子说自己要zaofan,没有听错吧?

    不光是他,连带着其他人也都一脸的懵逼。

    能在含元殿里站着的,哪一个都不是脸皮的薄的主。

    更何况大家刚刚也都见识到了苏信这位御史中丞的终极厚脸皮,可像梁俊这样不要脸的可还真是少见。

    “殿下,谁有zaofan之心,殿内诸位大人们都看在眼中。殿下此举无父无君,如何敢说别人有不臣之心?”

    不等杨建说话,左边的队伍里跳出来一个人,刚刚就是他一直念叨梁俊目无君父,没想到一张嘴又是这话。

    梁俊噗嗤一声乐了,看着这人道:“你又是何人,孤哪种举动无父无君了?”

    “下官贾鹤,乃是刑部左侍郎。”贾鹤义气凌然的傲视梁俊。

    “刑部左侍郎。”梁俊点了点头,随后准备好的纸笔记了下来。

    众人有些不解,梁俊这是在干嘛,装疯卖傻呢么。

    “敢问贾侍郎,孤哪种举动无父无君,让贾侍郎像是复读机一样一直念叨这四个字。”

    贾鹤听不懂复读机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梁俊在装傻充愣,哂笑道:“殿下以太子之身御帝王之座,岂非无父无君之举?”

    此言一出,刚刚叫嚷的官员一个个也都应和起来。

    贾鹤一见有人帮衬,底气更足,看向苏信,傲然道:“苏中丞,你主管御史台,太子此举视同谋反,你身为御史中丞,为何视而不见?”

    苏信这会子也没办法装看不到了,毕竟梁俊这操作实在是骚到了极点,王霸之气未免太侧漏,自己想替他兜着也兜不住了。

    面露难色,挖空心思想如何才能让梁俊死的体面一些,可搜肠刮肚也找不到指鹿为马的话来。

    梁俊见苏信这般,唯恐zhadan放出来打击到自己人身上,赶忙道:“姓贾的,你有事说事,别扯着别人。”

    说完之后不等贾鹤说话,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视一番,道:“刚刚还有谁骂孤无父无君的,好汉做事好汉当,走两步出来我看看。”

    言语之中十分的嚣张,这帮人能忍得了这个?

    本来就打算要拿梁俊开刀,这会他主动伸出脑袋,还能让你缩回去?

    一个个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昂首挺胸,看着梁俊一脸的鄙夷和不屑。

    军机处这几位一看这阵势,再看梁俊全然不在乎,心里泛起了嘀咕。

    常年游走在危险和机遇中间的老几位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可事到如今,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失态继续发展。

    “诸位大人都觉得孤坐龙椅之上,乃是谋反之举?”梁俊暗自数了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十六个人。

    众人坚定的点了点头,像是看死人一般看着梁俊。

    “好,不学无术到你们这种地步,还能站在这里决策军国大事,当真是可笑!”梁俊冷声一哼,看着殿门外道:“梁定昌,抬进来。”

    话音一落,只见豹头环眼的梁定昌昂首阔步的走进了大殿。

    身后跟着俩骁骑卫,俩人抬着一个箱子,箱子里装着整齐满满的书籍。

    箱子落地的沉闷声响起,砸在了众人的心头。

    梁羽看着第一层书籍上写的字,明白了过来,看着龙椅上坐着的梁俊,头一次察觉感觉到了危机。

    “此乃全本的大炎律法,乃是当年德贤皇后所修撰,梁定昌,给杨将军和贾侍郎看一看。”

    梁俊面色冷峻,言语之中讥讽味道十足。

    就这种水平还想和老子斗。

    俩人上前一步,拿起放在最醒目位置的书籍看了起来,这一看不要紧,看到折页的地方,二人脸色当时变得惨白无比,咣当就瘫倒在地。

    “大炎律法第三十五卷第三册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本王如今乃是监国太子,不仅可以称孤道寡,也可以坐这龙椅!”

    殿内众人都是熟读大炎律的,贾鹤身为刑部侍郎,对大炎律法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可他却从未听说过这大炎律法还有第三十五卷。

    梁俊道:“诸位爱卿,你们身为炎朝官员,居然连大炎律都不熟悉,如何治理朝政,又如何有面目站在这含元殿内?”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梁俊为什么一进来就这般嚣张,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场面一时之间无比的尴尬,整个含元殿瞬间安静下来。

    “钓鱼执法!”沈云的脑子里闪过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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