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司死人不稀奇。

    称魂师之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不稀奇,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但陈风这厮一脚把人踹死,还来了杂技翻滚,这就稀奇了。

    曹丘臣来看了一眼,然后,就没了然后。

    北斗科的老大林塚侯听完手下人的汇报,望一眼面无表情的曹丘臣。

    “确认不是天玑十一号人为?”

    “确认,那人早死透了,十一号正赶上趟。”

    “十三号的前车之鉴尚且不远,你给我弄仔细了,我可不想北斗科再出个屠司的疯子。”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陈风还不知道被上司给惦记上了。

    他还在回味那一脚呢。

    展露一脚后的好处倒不是没有。

    至少,现在陈风身边清静多了。

    其他称魂师眼里有意无意飘过来的眼神,透露着害怕。

    陈风也不理会,一个个的都只是数字,早晚死这,爱谁谁。

    这一过就是半月。

    陈风每天称魂薅阴阳册羊毛,喜得不亦乐乎,天字房任务一个没有,不是曹丘臣发善心,而是真没有。

    普通魂魄称了不少,都不是那种闹凶煞的主,最多就是怨气不散,游魂人间,害人得场大病的阴灵。

    实物奖励倒是不少,不过品质不高,补气丹、大力丸、金疮药、金枪不老丸……一抓一大把,当零嘴咔吧咔吧嚼得满嘴冒浆。

    在称魂阴灵的时候给了个清心咒的奖励,每每念来,神清气爽,灵台清明,连称魂歌的运转都顺畅多了。

    修为奖励倒是给了不少,足足五十年。

    先天道丸的吸收速度也加快不少,至少一半的药效被陈风造得干干净净。

    近日陈风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出了问题。

    浑身不得劲。

    像那种黏黏糊糊的,要是能蜕层皮就舒坦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一种感觉,每每运转称魂歌总感觉有层隔膜什么的,似要捅破什么一样。

    怎么捅,如何捅,完全没有头绪。

    除了这些个,陈风还得了一神技。

    这神技可就有意思了。

    话说当天陈风在人字房称了一普通人魂。

    这人魂死得很憋屈。

    阴阳册记录,人魂叫李金梅,是京都长乐坊的富家小姐。

    跟一戴面巾的公子哥一见钟情。

    新婚当日,万事完美,唯独奇怪的就是新郎官面巾在脸,死活不让摘。

    洞房花烛夜,喝完合卺酒,公子哥心想,都是一家人了,早晚要面对,横竖都要摘,那摘了吧。

    这一摘。

    李小姐痴呆地盯着相公的脸,瞳孔涣散,半响没缓过劲,就保持这么个固定姿势,嗝屁了。

    怎么说?

    这公子哥的脸丑到吓死了人?

    恰恰相反。

    这公子哥是真帅,帅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之所以要用面巾遮面,就是因为从小这俊脸长开了,直接把乳娘帅死了。

    要问这帅到颜值瞧一眼就让李金梅翘辫子的公子哥姓名?

    曾书友是也。

    书友大大能不帅?

    陈风脸上浮出奇怪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心想我这脸搁在前世,没个身价五千万以上的阿姨,估计也竞争不下来,跟书友同志那个帅比的容颜比,应该不会差太多吧。

    闲话不扯,说说这称魂奖励的神技。

    名儿还真挺实在,两个字:遮眼。

    注解的意思很明了,所见非所见,眼见当为虚。

    怎么理解?

    至少学了这遮眼技的陈风,受益匪浅。

    首先是看称房,眼中所见跟平时就大不同了。

    丝丝缕缕的灰霾有迹可循,不是沉浮不定,而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在流动。

    陈风想了想,有点像前世在一堆铁屑两旁放磁铁后,铁屑摆出的造型。

    那些个称房、墙壁、过道、走廊之类的建筑,好像在有律动地蠕动。

    这一发现,让陈风心脏砰砰直跳,赶紧收了神通。

    “不可能是活的,不可能是活的。”

    心有余悸的陈风,赶紧跑回天玑组大堂,海吃了三盆刀削面压压惊。

    晚上没事,陈风心想,遮眼神技在手,开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导致发生诡异的缘由,自己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吧。

    这一开,陈风眼眉一愣,天玑九号很不对劲。

    他眼中那个白日里看上去畏畏缩缩、老实本分的老头,此时已是另外一幅模样。

    身背黑甲,长有六足,额前螯角的独角仙。

    妖?什么时候堂而皇之混进镇魂司了?

    陈风看穿九号本体,心头疑惑颇多。

    称魂师的挑选看上去很随性,满足两条就行,一是命格邦邦硬,二是在镇魂碑上留下魂血。

    前一条没什么好说的,后一条就断然杜绝任何妖魔鬼妖来作祟,镇魂司不仅有镇魂碑,还有照妖镜,两者一照,什么玩意都能给你整得明明白白。

    那这独角仙妖能进了镇魂司,还当了称魂师,就很不寻常。

    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镇魂司的大佬们知道不知道?

    独角仙妖混进来做什么?

    陈风不动声色,摸到九号身边。

    九号似有所感,眼中清明,回头望来,盯着陈风冷冰冰问道:“做什么?”

    “我问,你答,别说废话。”陈风搂住九号的脖子,压低声音道:

    “谁派你来的?怎么混进来的?目的何在……”

    陈风连珠带炮,一口气问出十几个问题,直接把九号问懵了。

    “大晚上的,你不睡我还想睡呢,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九号眼神闪躲,嘀咕一句,扒开陈风的手,作势要走。

    陈风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手上暗劲不断加大,生生压得九号弓了背。

    九号感受着肩头的手劲,心道:你还别来劲,我独角仙别的没有,一身蛮力放眼人类,就是六品高手都休想讨好。

    九号当即就跟陈风比拼起来,边比还边想,收着点收着点,把这人类崩坏了,我这身份就曝光了。

    哪曾想,这越用劲越不对劲,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搭在肩上的手臂竟然纹丝不动。

    咔嚓,九号嘴角一抽,身体内传出一声闷响,脊椎骨给压塌了。

    九号脸色一横,生死关头,哪还管什么身份不身份,当下就嗷呜一声,显出了独角仙本体。

    陈风早就防着这手,独角仙本体刚显小半,黢黑的甲壳还没撑破衣服,就被他毫无章法地咣当,咣当,砸铁一样砸得火星子直冒。

    这边动静大,那边镇魂碑可就闪烁示警了。

    待到一众全副武装的镇魂使赶到天玑组大通铺,个个都愣住了。

    九号人没了,床上是一滩带壳的烂泥。

    陈风举着双手,满脸无辜,“九号糟了诡异,我想救来的,没曾想,哎……”

    是不是诡异,真不好判断。

    反正陈风拳头捶爆独角仙妖,也就几息的事,睡得死猪一样的称魂师没人看见。

    离着这么近都没看见,那远道而来的镇魂使更加看不见。

    不知道怎么死的,那就只能算作诡异。

    反正,这种诡异的事,在镇魂司本身就挺不诡异的。

    不过,镇魂司混进一头妖,还是引起了上头的重视。

    斩妖殿来人问灵了。

    这问灵就是由镇魂司的镇魂使拘魂,斩妖小旗施问灵术搞清原委。

    独角仙妖魂被秘法禁锢,浑浑噩噩飘在半空,斩妖小旗掐诀一指,念念有词,还没开始发问,就异变突发。

    那独角仙妖魂内毫无征兆冲出一道响彻云霄的嘹亮嘀鸣,转眼就是一团火红的烈焰泼天洒下。

    “一缕妖王分魂,散,快散。”

    小旗话还没说完,胡子眉毛就被漂得干干净净,活生生熏成了黑色的无面男。

    北斗科大动荡,火红烈焰四处乱窜,引得镇魂司混乱不堪。

    趁着混乱,一团模糊的影飞速撞向魂井的方向。

    光影打出数道法诀,裹挟着周身红芒冲向魂井。

    眼看光影就要冲进去,那魂井毫无征兆舔出一苔白舌头。

    没错,是舔这个动作。

    呿地一声,光影连个泡都没冒,就消失不见。

    那苔白大舌似是意犹未尽,卷了卷舌,喝风一样,肆虐在镇魂司的烈焰就被它卷进了白色漩涡。

    一场危机化于无形,白色漩涡恢复平静,像静止的,又像移动的。

    某一处不可名之地。

    两道大如巨河的横纹缓缓睁开又慢慢合上。

    “独占轮回,我看你还有几年好蹦跶。”

    幽幽的声音尽显苍老,透着腐朽的低沉,方圆万里,亿万妖兽俯首,瑟瑟发抖屁都生生憋了回去。

    这些与陈风无关。

    此时的他正站在那个斩妖小旗身前,看西洋镜一样看着他脸上的黢黑脱了一层又一层。

    “我们认识?”

    “有点面善!”

    陈风也不知道什么感觉,反正就是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任务完成了,你就回去吧,这里是镇魂司。”曹丘臣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小旗的对面,一张扑克脸挂着摸挨老子的表情。

    小旗眼珠子转了转,盯着陈风仔细打量了几眼,转身走了。

    “林小旗来路不正,你少和他交往。”曹丘臣皮笑肉不笑地说完,还没等陈风开口,就摆手不耐烦道:“滚远点,反正是离死不远的人,别给我惹事。”

    看着曹丘臣板着个脸吭哧吭哧地走远,陈风不禁莞尔一笑,这扑克脸没想到还是个脸冷心热的主,关心就关心嘛,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斩妖殿,姓林的小旗?

    陈风心头怪怪的,那厮莫不是那个心狠手黑,收伞收得六亲不认的鸦鹊岭鸟妖保护伞林小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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