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半夜。

    陈风依旧将那具半成品铁线陈从虚空梭中弄出来摆弄。

    第一眼,陈风就拎起了眉心。

    这铁线陈看上去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陈风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似乎一天半夜过去,铁线陈开窍了,原本木讷的神情,居然隐隐泛春意。

    陈风左看右瞧,总感觉怪怪的。

    遮眼一开,探个究竟,也没瞧出古怪。

    “你是猪吗?”

    听到铁线陈开了口,陈风心里舒坦了,噢,味儿对了,还是这憨批没错。

    陈风继续施展炼尸秘法,同时给铁线陈嘴里塞丹药。

    “呸呸呸,不好七。”

    咿?

    陈风捏着丹药好奇打量,自己没教铁线陈说话,这厮含糊着嘴,说出了一句“不好吃”。

    陈风还以为喂人丹药出奇效了,当即就指着自己鼻子。

    “我是陈风。”

    铁线陈有学有样,戳着自己鼻孔,“我是陈风”。

    “对对对,你是陈风。”

    铁线陈点着头,手上动作却是直摇摆,伸手一指陈风,“不不不,你是陈风。”

    陈风心就乐开了花,暗道一声“成了”。

    “打今儿起,你就是陈风了。”

    “我是陈风?”铁线陈指着自己鼻头,狐疑半响,忽又恍然,重新指向陈风,“那你是猪咯?”

    嗨!这回不说你是猪啊,改了个字,啊字变咯字。

    行啊,还知道变通,陈风造人这就算成了。

    至于铁线陈在虚空梭里鼻孔插角先生钻入坟墓,遇上了什么古怪的奇遇,他哪知道。

    陈风给铁线陈好一番教导,半宿没睡,烟熏妆都出来了,总算把这经常口头禅挂着“你是猪啊”的铁线陈给教导得有模有样。

    保险起见,陈风决定多观察几日,白日里称魂薅羊毛拖着时间在称房补觉,夜晚趁四周鼾声如响雷的时候,把铁线陈放出来上晚自习。

    如是三番,直到看不出端倪来,陈风这才放心。

    心里琢磨着,这世道不太平,造一个铁线陈,如果遇到危险什么的,还能给自己当个替身挡挡灾。

    陈风半夜在这造铁线陈。

    京都。

    雨前巷。

    大槐树下。

    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这人面无表情,神情全无,全神贯注盯着四周。

    借着朦胧月色,依稀看出真容。

    不是北斗科天玑组组长曹丘臣,又是何人。

    他半夜不睡,蹲在这里做什么?

    看他谨慎的样子,貌似在防范什么东西。

    正直此时,大槐树下一土坯房亮起了光。

    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还有孩子的嘀咕。

    “娘,我饿。”

    “娘,我梦到吃席了。”

    一男一女两童声,男声还在变声期,音调雌雄莫辨,女声朦朦胧胧,明显能听出来瞌睡没睡饱,说话带嘟噜嘴。

    一带着怨声的中年女低音,数落的声音传了出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爹那个砍脑阔死的,说是去跑马帮,几个月不见人,托你曹叔叔稍的银子,还不够你们两张天坑嘴。”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要是幺儿还在,我看这个家,全饿死拉倒。”

    “哭哭哭,嚎丧吗,啊,我还没死呢。”

    “燕老大,说你呢,你撇嘴瞎嘀咕啥?顶嘴是不?皮又痒痒了?”

    “燕二妹,就你能掉猫儿尿,再抹一个试试?”

    中年妇女骂骂咧咧,嘴上说着违心的话,擦擦手却是去了厨房生火热稀饭。

    不消小会,半锅子底的稀米粒红苕稀饭就被中年妇女用瓦罐盛了端上桌。

    中年妇女边张罗咸菜,还边数落呢,“咯,喂猪了,赶紧吃,养肥了过年好宰。”

    “娘,你也吃呀。”吸溜吸溜的喝粥声,女童破涕为笑的轻唤。

    “我吃小碗,二妹和娘吃大碗。”变声期的男音,声音一大,就突变成了破锣嗓。

    “娘要吃还等到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我早热粥的时候就吃过了,你们吃。”中年妇女咽着嗓,不耐烦补了一句,“小孩子家家的吃什么咸菜,吃多了头发发黄,这是大人吃的,给我,我吃。”

    那哪里是什么咸菜,分明就是麦麸糠泡的酵糟水。

    曹叔叔?大槐树?大的是儿子?小的是女儿?幺儿没了?家中没有主家?

    可不就是五号大叔家人。

    中年妇女嘴里那个砍脑阔死的,去跑马帮的家伙,指定是跛脚的五号大叔没得跑。

    不过,曹丘臣这冷面上司,半夜蹲人墙角算怎么回事?

    听小孩子的对话,这一家是认识曹丘臣的,而且还挺熟。

    不消多时。

    屋内吃东西的动静,闹出了幺蛾子。

    破损带洞的方桌旁,一大两小,默不作声,只顾着吃。

    食不言寝不语,这不是挺正常吗?

    喝粥吃咸菜当然正常。

    问题是,一家子喝完粥舔干净碗,开始咬瓦罐的咬瓦罐,啃桌子的啃桌子,吞土疙瘩的吞土疙瘩。

    那瞪着充满血丝的眼,哼唧哼唧撕咬的狠劲,饿死鬼投胎一样,嘴里全是血沫子。

    曹丘臣哪还看得下去,莫说是五号大叔的家人,就算是个普通人家,他也不能当做没看见。

    当即就三步并作两步,脚下卷起一圈槐树叶,半息不到就闯进门来。

    夺了三人嘴里喇嘴穿肠的破烂货,中年妇女喉咙低吼,腥红双眼,嘶吼着朝曹丘臣张牙舞爪。

    曹丘臣又不能下死手,只能闪开。

    刚闪开,两个半大小子丫头,又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半空跃起老高,龇牙咧嘴地扑将过来,那模样,是要吃人。

    正常人哪会这样。

    屋内半空多了一个浑身冒黑烟,漂浮的小男娃。

    这男娃穿着红肚兜,胸挂长命锁,手腕戴花椒杆做的磨牙棒,看那乳牙都没长齐咧嘴憨笑的模样,刚断奶没多久。

    对魂儿极其敏感的镇魂司人来说,眼前这娃,是邪祟类幽魂。

    这邪祟手里三根红头绳,一头一根,牵在五号大叔家人脖子上。

    曹丘臣灭魂指刚竖起,又眼带犹豫,将竖起的手指慢慢收了回去。

    他从腰袋摸出一把魂钉,尽数朝邪祟洒去。

    噗噗噗数声明火进水浇灭的呿呿连响,邪祟被钉在土墙上,动弹不得。

    “他曹叔,饶命啊,你知道的,这是我那死去的可怜幺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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