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踩着清晨霜露回到雨前巷。

    空气清新,还夹杂着残存的夜来香味道。

    收拾夜香的桶车,沿路还留下残留没蒸发完的淡黄流痕。

    这才是生活,这才是老百姓的烟火气啊……陈风陶醉地深吸一口,差点呛着,赶紧捂紧怀里的肉包。

    袅袅炊烟徐徐升,十有八九的屋顶没有冒热气,这时候的百姓人家多半是不吃早食的,起得早的,天擦黑亮,就趁着凉爽出门下地去了。

    路过五号大叔的院子,闻到粥香,屋顶有一老汉在捡瓦补漏。

    秦淑芬一家三口,秦婶在厨房忙活。

    两小的在院坝搅合稻草泥,正在砌泥砖,准备补矮墙。

    燕慕白挽袖挑泥倒水,一副小大人模样朝陈风打招呼,“陈叔,这么早呢,吃早食了吗,上我家吃点,今儿请瓦匠捡瓦,小米粥呢。”

    燕文姬一脸半干湿的不规则泥印子,清晨的雾气浸得她小脸通红,她拐着袖口擦了把脸,接着哥哥的话喊道:“陈叔叔,小米粥呢,喷喷香。”

    “不了,我这买了薛记的肉包,个顶个的饱,咯,还有两热乎的,拿去。”

    陈风说着话,纸袋子捏死封口,抛向燕慕白。

    燕慕白嘴上叫着“别别别,不要不要”,动作却是放下泥胚木框,双手虚空捧着去接肉包纸袋,生怕给掉泥上。

    见哥哥稳稳当当接了,燕文姬后怕地拍了怕小胸脯,虚擦一脸汗,嘻嘻朝陈风作揖,“谢谢陈叔叔。”

    燕慕白拱了拱手,扭头又训斥燕文姬,“作揖是我们男人作的,女孩子应该行万福。”

    “略略略,男孩子装什么大人。”燕文姬吐舌咋呼,拿沾泥的手指抵眼下翻眼白,“我就要。”

    听到动静的秦淑芬手擦着围裙走出来,也喊陈风喝粥。

    陈风回道:“婶儿你忙你的,我刚吃饱,还得回去冲凉。”

    秦淑芬嘀咕一句“大清早的冲什么凉,这跑马帮的莫非半夜骑马脏着了?”

    我是被马骑乘……陈风内心吐槽,讪讪一笑,挥手告别,正要转身,秦淑芬又跺脚喊了一句“他陈叔,你等等”,回头就跑进了里屋。

    等她再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布裹,塞陈风手里,拜托道:“这是给我那口子纳的两双垫子,还有一件长衫,对了,里面还有十几张鸡蛋饼,是他最馋嘴的东西,到时候让当家的给你们分分。”

    看着秦淑芬絮叨吩咐,陈风心感落寞的同时,又有些欣慰,心道秦淑芬终于开窍了,经过幺儿幽魂事件,不再信奉那劳什子送子娘娘,省下银子正经的把持家务,曹广孝当初的做法不仅挽救了一个人,还挽救了一个家。

    “行,秦婶儿,这事包我身上,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鸡蛋饼我让五……吾大哥一天就吃一个,天天念你的好。”陈风差点顺嘴说漏,还好找补了回来。

    秦淑芬揉了揉眼,自我往上虚虚吹,“你说这大清晨的,哪来的沙子,真是的,揉的我眼睛都红了,那行吧,真不再吃点?小米粥还热乎着呢。”

    “真不吃了,你看我这肚皮,给撑的。”陈风鼓着肚子,拍得咣咣响,这一举动惹得矮墙内啃着肉包的燕文姬咯咯乐,满口的酸豆角肉沫,差点给她噎着了。

    “你这砍脑阔死的,就知道贪吃。”秦淑芬朝陈风歉意微笑,扭头又回去数落两孩子,“一大早上,才和这么点泥,我怎么生了你们这两条懒虫。”

    “龙生龙,虫生虫呗。”燕慕白正是不顶嘴不舒服斯基的年纪,闻言说了一句,朝燕文姬咧舌。

    燕文姬缩着脖子,单手一指,直接把哥哥出卖,“哥哥说的,我没说”。

    “小兔崽子,又皮痒痒了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秦淑芬四下乱找,硬是没称手的家伙。

    还是陈风眼尖,指着挂在窗户上簸箕后面的鸡毛掸子,提醒道:“婶儿,那有条鸡毛掸子。”

    燕慕白看陈风的眼神都不对了,是那种,你等着,我跟你没完的眼神。

    陈风抱着怀中的布裹转身,听着身后撵娃鬼叫的声音,心满意足。

    井水冲凉,冰冷冰冷,透心凉。

    陈风抖着激灵,舒服地吼了好几嗓子。

    那干枯的枣树,仅剩的几片枯叶,飒飒落没了。

    陈风抖着胳膊,回房换衣,心下这才念起小舒的好,“早知道这么凉,我跑那么急做什,让小舒给来个热水木桶浴多好”。

    收拾妥当,神清气爽,陈丘臣准备出门点卯,镇魂司当值。

    正当他拉开门闩,准备抬脚出门。

    几只黑色的铁线小米虫和铁线蚁,正在门闩上角斗。

    铁线米虫是昨晚趁铁线扑棱蛾子扑灯芯的时候,种面团体内的,这是有心之举,是为了弄明白浣红为什么会行诡异之事。

    铁线蚁是妖市埋在林恩达和蟒妖两口子尸体里的,这一处,是陈风多留了个心眼,闲来一笔,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回禀,看来铁线蚁带回了值得打磨的消息。

    陈风捉虱子一样,将铁线米虫搁掌心,看着爬痕写字,陈风嘴角翘了起来,“呵,歪打正着,找到了,果不其然,铜锣巷。”

    “逃走的妖兽,胆儿真大,还敢藏京都呢,藏,可劲的藏。”陈风一脸阴霾,心里想着从昨夜偷听浣红的话中,透露出的讯息——尊侍、阴阳道,隐约可以推测。

    那个尊侍,应该就是拉了糖人章下黑洞的掘穴工师傅,所谓的阴阳道,应该跟称魂师能称重灵魂重量类似,是一种阴艺手段。

    而浣红那手医美绝活和百变大咖秀,应该就是敛容师手法。

    就不知她为什么舍近求远,不直接趁我“熟睡”下死手,反而要搞得这么复杂?

    她念叨的舍妹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身不由己,受人摆弄?

    这人是掘穴工的师傅,还是他背后的林小牧?

    作为阴艺六脉之一的敛容师,本职工作不应该给亡人美容吗,怎么会在醉心坊当花魁?

    诸多疑问,在陈风脑海回旋。

    铁线蚁反馈回来的消息,倒是让陈风眼前一亮:林恩达和蟒妖的尸体,将要运往沧澜山,林小牧今夜亲自押送。

    今夜啊今夜……陈风眯着眼,心思活络起来,既然上天给了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陈风迈脚出门,在心里构想着计划,不多时,就到了镇魂司衙门。

    点卯,当值,领单子。

    陈风下了北斗科,进到天玑组,差点给气岔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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