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冷笑道:“佀大人,你也莫要吓唬我,说我煽动灾民作乱。你也看到了,百姓们已经很不满了,你若再不作为,不乱也得乱了。瞧这天气,今晚还有风雪,要是明早再冻死几个人,你猜明天这些百姓还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呆在这里。还有,京畿大面积受灾,大量流民恐怕即将要涌来京城。朝廷若是不抓进准备好一切赈济的手段,到时候便是一片大乱。你佀大人的乌纱帽怕是也不保了。奉劝你,赶紧想办法搭建棚舍安顿百姓,让百姓吃饱肚子。不然麻烦事在后面。”

    佀钟瞪着眼看着张延龄,想要呵斥反驳,但却也知道张延龄说的话不是危言耸听。

    “为什么粥棚还没设?吕文清,你干什么吃的?”佀钟一腔怒火往身旁的一名矮胖官员发泄道。

    那官员忙道:“大人,这怪不得我啊。早间粮价飞涨,城里百姓抢购粮食。内阁下急令控制府库,不得随意出粮,等待旨意。以免库粮外流。这事儿您是知道的。我带人去领粮食,被挡了回来。说是必须要等大人的批复啊。”

    佀钟怒骂道:“你没说这是赈济么?混账,怎能做事?”

    吕文清道:“说了啊,可是内阁不发话,府库不给粮啊。”

    佀钟跺跺脚,怒骂道:“走,我去找内阁批复,再不领粮食赈济,真要死人了,百姓真要造反了。内阁一帮挺尸的也不看看是什么事。不知通融。”

    佀钟转身便走,众官员随从连忙跟上,车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张延龄冷笑着看着佀钟等人离去,转过身来,见阿秀等众人正满脸惊骇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熬粥熬粥,火都快灭了,都愣着作甚?还有许多人没吃饱呢。”张延龄大声道。

    “哦哦哦哦哦。”张家众人忙又忙活开来。

    阿秀吁了口气,继续给百姓盛粥。张延龄笑道:“秀儿吓到了?”

    阿秀拢了一下鬓边发丝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相公适才太帅了。那可是尚书大人啊。”

    张延龄一笑道:“尚书?我还是国舅,还是侯爷呢。我给他脸他就是尚书,不给他脸他什么都不是。”

    阿秀笑道:“帅气。”

    张延龄笑着走到棚户外边,想看看还有多少百姓没有吃到东西。突然间一个人拦在他面前拱手说话。

    “张侯爷,有礼了。”

    张延龄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脏兮兮官服,挽着袖子,手上黑乎乎的全是污垢的黑瘦男子站在自己面前,正拱手行礼。显然不是灾民,因为戴着官帽,穿着官服呢。但这打扮跟灾民也差不了多少。

    “恕我眼拙,这位大人是?”张延龄拱手还礼,疑惑道。

    “哦,下官乃工部员外郎徐杲。张侯爷自然不认识我。”那黑瘦官员忙道。

    张延龄笑道:“原来是徐大人,久仰久仰。不知有何指教?”

    徐杲道:“不敢。下官是来对张侯爷表示谢意的。”

    张延龄讶异道:“何谢之有?”

    徐杲道:“下官代这些灾民感谢侯爷。若非建昌侯快速的搭了粥棚施舍粥饭,百姓们此刻恐怕很惨。”

    张延龄笑道:“原来是这事儿,这要你谢什么?”

    徐杲道:“建昌侯有所不知,下官是奉命协同户部官员前来赈灾安置百姓的。我工部人等负责的是搭建棚户,供灾民今晚栖身于此。但是,我们进展很是缓慢,因为物料迟迟不能运来。百姓们在这里挨冻受饿,本人心中也自焦急的很。这么冷的天,老弱者暴露于冷风冰雪之中,饥寒交迫,那是会丢了性命的。如果发生那样的事,那便是我们赈济官员的失职。所以,张侯爷施舍粥饭之举,可让百姓们免受饥寒,实际上也是帮了我们这些赈济的官员。故而我前来道谢。”

    张延龄听明白了,这徐杲倒是个负责任的有责任心的官员。他是赈济官员,但是进展缓慢也是着急。若是冻死了人,他心中必是要自责。自己来赈济施粥,间接上是给他们帮了忙了。

    “呵呵呵,原来是为这个,那倒也不必了。我是为赈济百姓,倒也不是为了帮你们。况且,适才户部尚书佀大人不是说了么?我这是给他添乱,哈哈哈。你瞧,有人说给他添乱,有人却要谢我,我都不知道我做的对还是不对了。”张延龄呵呵笑道。

    徐杲正色道:“佀大人怎么想,我并不关心。我只知道张侯爷雪中送炭,救助了百姓。这便是好事。”

    张延龄点头道:“总算是遇到个讲道理的。徐大人,你们这窝棚搭的也太慢了,到天黑怕是也搭不了几十间。百姓们虽然有了吃的,但是到了晚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滴水成冰,难道你们打算让灾民就在这雪地里过夜么?”

    徐杲皱眉道:“下官也正着急,可是我们物料不足,人手不足啊。库房里都是空的,得临时在外边征集。库房也不是归我管,物料征集也是别人在做,本官这里只负责搭建棚户,我也是干着急没办法。这么下去,今晚是真的难熬。恐怕得要发动百姓收留这些灾民才成。”

    张延龄沉吟道:“现在发动百姓收留灾民也已经晚了。天黑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了。再说了,左近百姓也未必肯收留,与其磨嘴皮子一家一家的问,还不如抓紧时间搭建窝棚。”

    徐杲道:“可是这物料人手……”

    张延龄沉吟道:“指望着你们户部和工部的赈济粮食和物资到位,不得死个几十个人么?看来我得继续想办法了。徐大人,你先忙,我想想法子。”

    徐杲拱手道:“好,建昌侯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说话。我随时听候差遣。”

    张延龄拱手笑道:“不敢当。”

    徐杲拱手快步离去,张延龄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快步走回粥棚,将赵元成和黄四拉到一旁吩咐道:“舅哥,老黄,你们得去跑一趟。”

    “做什么去?”赵元成问道。

    “请些帮手。等着朝廷赈济落实,这些百姓们今晚怕是要冻死几十个。不能坐等,我的想办法。老黄你去成国公府请朱麟朱小公爷来这里,就说我在这里请客作东,务必要他来。舅哥去定国公府找徐小公爷送个信,同样请他来。告诉他们不能耽搁,务必即刻赶到。谁要是不来,会有巨大损失。”张延龄道。

    赵元成和黄四翻翻白眼,心道: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在这里请客做东?那几位小公爷到了,岂非鼻子要气歪了。

    “快去,骑马去。”张延龄催促道。

    两人不敢怠慢,忙上马飞驰而去。张延龄自己也拉了匹马,对阿秀道:“我去趟英国公府,就在左近。这里你先钉着。”

    说罢上马便走。阿秀在一片蒸腾的粥饭热气之中忙活着没听清张延龄的话,见张延龄上马离开,叫道:“相公做什么去?”

    张延龄却已经上马踏着冰雪去了。阿秀无奈叹了口气,转头叫道:“乡亲们别挤,别挤!都有,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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