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侯爷,下官见你是真心想要救济灾民,适才佀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们不希望你们在城里插手。要知道……昨日的混乱已经让佀大人遭到了指责。侯爷可否想办法对城外的灾民给予救济?那才是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徐杲沉声再道。

    张延龄缓缓点头,看着徐杲道:“徐大人,你说的对,城外灾民现在最需要人去救他们。都是大明子民,怎可内外有别。即便不能放他们进城,也不能置之不顾,任他们冻死饿毙。”

    徐杲喜道:“张侯爷这是答应了么?那可太好了。徐杲代灾民感谢张侯爷援手之德。”

    张延龄摆手道:“说这些作甚?也用不着你感谢。只是,城外的灾民数量看来不少。一旦得到消息,四城外百姓都会聚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赶到。我一个人着实力有不逮。我需要帮手。除了几位小公爷之外,物资也需要帮助。”

    徐杲道:“下官将随同张侯爷出城,我工部尚书曾大人给予我便宜行事之权。我手中也有些人力和物资。虽然不多罢了。但总好过没有。还有,我昨晚想了想,设计了一种简易的棚屋,节省材料和时间,虽然低矮,但现在只需能让百姓存身便可。咱们可在城外搭建这种棚舍。”

    徐杲说着话,伸出粗黑的手指在旁边的雪上划拉了几下。张延龄一眼便看明白了,那是一种简易的三角棚舍。三根竹子交叉,周围围上布幔或者草帘的一种简易棚屋。看上去很不美观,但确实是最为省时省力的庇护所。

    “徐大人有心了,就该这么做。一屋一家,挤一挤没关系,只要能保暖活命,最大限度的利用物资。就这么办。”张延龄喜道。

    徐杲见张延龄应承了下来,眉头舒展开来,黑瘦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两人正说话时,御街上有人骑马过来,大声叫道:“张侯爷,张侯爷在么?”

    黄四忙前去询问,不一会带来一名中年汉子前来。

    “张侯爷,小人是英国公府外宅管事张成。见过建昌侯。”那人行礼道。

    张延龄道:“张管事不用客气,你家小公爷呢?说好了辰时来的,怎地没来?”

    “我家小公爷今日恐来不了了。朝廷有令,今日所有京城兵马随时待命,我家小公爷和老公爷天没亮便去营中了。”张成道。

    张延龄皱了眉头差点一句脏话飙出口。

    “不过我家小公爷吩咐小人带着人手物资前来,听候张侯爷差遣。”张成道。

    张延龄喜道:“哦?人手呢?物资呢?”

    张成指着来路上道:“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府中人手四十九人,外加三车米面,十八车毛竹木料篷布柴薪。小人怕侯爷等的着急,便先来禀报。”

    张延龄喜道:“好好好,人不来可以,物资人手到了便好。张管事,你且去押运好物资,别被人给拦了。到了之后直接往城门口去。”

    张成点头应了,拱手转身而去。

    徐杲道:“这么点物资人手怕是不够。”

    张延龄道:“急什么,成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两位小公爷也没到,看来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们也应该会一样的派人手物资来。加上我筹集的,咱们便有起码两三百的人手,上百车的物资。先不等了。我去叫他们开城门。”

    徐杲道:“怕是佀大人不肯开城门。”

    张延龄冷笑道:“他敢。也不看看我是谁。佀钟若是阻挠我出城赈济,我便要他今日丢了乌纱帽。”

    ……

    永定门高大的城楼之上,户部尚书佀钟正皱着眉头看着城门下护城河对岸喧嚷啸聚的灾民。

    因为被拒绝入城,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济,冒着严寒大雪来到京城的灾民们陷入了绝望和愤怒之中。不少体弱的妇孺和年老的百姓已经支撑不住,本来还算平静的百姓因为五名百姓死去而爆发出了极大的愤怒。

    此刻的他们,砍伐下树木荒草在护城河对岸的皑皑雪地之中燃起了十几堆大火。年轻力壮的男子将烧的冒火的树枝远远的扔向城门。

    京城的护城河虽然很宽,城门口这一段更是宽达十几丈。按理说百姓们是无法将燃烧的树枝扔到城门口的位置的。但是严寒天气已经让护城河的边缘地带结了冰。除了中间一段还是流动的水面之外,已经可以踩着冰面在护城河上前行五六丈,这大大的缩短了和城门的距离。

    在这种情况下,气力大的百姓已经能将燃烧的树枝丢到城门口的位置。在连续不断的投掷之后,城门口方向横七竖八全是燃烧的柴火,火苗虽然不枉,但是烟尘四起,满地是火苗。

    “这帮刁民,这是要造反么?”佀钟怒气冲冲的看着城门下的混乱局面喝道。

    “大人,虽然城门不会因为他们这点手段便被烧毁,但是,这么闹也不是办法。适才有人看到他们已经在砍伐树木造木排了。当真要是木排下水,他们冲到城门下,下官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动手吧,他们是百姓而已,不动手吧,他们冲到城门口点火,那便对城门有威胁了。”

    守卫永定门的是中军都督府所辖京城留守卫所的一只兵马。领军的是一名千户名叫冯敏。看到眼前的情形,他有些担心情况的发展。

    “他们胆敢渡护城河袭扰城门,冯千户可直接下令兵士用弓箭射杀,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佀钟沉声喝道。

    冯敏皱眉道:“大人,这个命令我可不敢下。射杀百姓的事情,下官可不敢。除非上面下达命令。”

    佀钟喝道:“这是什么话?若是渡河攻击城门,那便是不是百姓而是暴民了,你的职责是守卫城门安全,难道放任不管?冯千户,你怕担名誉,这可不成。”

    冯敏道:“尚书大人,为何不派人出去安抚赈济呢?这些百姓无非便是饥寒交迫又进不了城,所以才闹腾罢了。根本无需激化到那一步不是么?”

    佀钟皱眉瞪着冯敏道:“冯千户是在教老夫做事?”

    冯敏愣了愣,尴尬道:“卑职不敢。”

    佀钟沉声喝道:“暴民胆敢袭扰城门,冯千户当要当机立断处置,否则城门被破坏,暴民冲进城里作乱,你冯千户的脑袋便要搬家。为防止失态进一步恶化,老夫建议你可以将护城河冰面上的百姓射杀几名,以儆效尤,震慑他们。”

    冯敏躬身拱手,正待应诺,便听城楼西边入口处有人大声说道:“混账,那些是百姓,手无寸铁的大明子民,而且是灾民。是哪个混账东西说要朝他们射箭?还有人性么?畜生也不如。”

    佀钟脸色涨红,怒目看去,只见张延龄身后跟着几人快步进了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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