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湖楚荆州,自幼生活在农村,是爷爷一手把我带大。原以为大学毕业后,能让爷爷享享清福,却没想到毕业那天,我还没来得及报喜,就接到村长报丧的电话,说我爷爷走了。

    我一路上都在摇头说不可能,直到第二天赶到老家,看见搭在堂屋里的灵堂,我才知道这是真的。

    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瞻仰遗容,村长招呼几个乡亲一起打开棺材盖子,然后揭开盖在爷爷脸上的土纸钱,我看见爷爷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里,面容安详,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根本不像个死人。

    我想把我爷爷叫醒,可刚一开口,忍了一路的悲伤终于没忍住爆发出来,刹那间嚎啕大哭。

    村长见状,一手把我推开,然后就伸手擦拭爷爷的脸颊,一边擦还一边转过头来训斥我:“狗杂种滴,啷个(怎么)一点哈数都没得?眼睛水啷个可以滴到先人脸上?”

    我事后才知道,这是村里的传统,死后在先人脸上盖一张土纸钱,就是防止亲人的眼泪滴上去。否则先人会舍不得走,一直留在屋里。

    见我还在哭,村长又劝我,讲,你爷爷是做到梦走滴,没受到苦,这是喜丧,你莫太伤心。

    讲完,村长就动手盖棺,不知道是不是泪水模糊的原因,我依稀看见,爷爷的嘴角,好像比之前翘了些。

    棺材盖上之后,我又哭了好一阵,然后才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穿了孝服,带上孝帕,跪在爷爷灵前,在道场先生的招呼下,磕头敬香。

    敲锣打鼓的声音很快响起,我跪在地上,看着八仙桌上爷爷的遗照,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我就又止不住的哭了起来。

    一整天道场做下来,我都像是天塌了一样,久久没能回过神来。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到第二天亲戚们赶来吊唁,我才有了些好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陪着亲戚们瞻仰遗容的时候,我发现爷爷脸上的嘴角,似乎上扬的比之前更加明显了些。

    亲戚们见了这情形,则是一边伤心,一边宽慰我,说我爷爷确实是喜丧,像这种面带微笑走的,几百年都遇不到一个。而一旦出现了,那都是死后要上天做神仙的。

    还有的亲戚佐证说我爷爷脸上都没什么皱纹,不是成仙是什么。

    听到这话,我才突然反应过来,爷爷脸上的皮肤,的确比昨天我看到的要紧致一些。不过我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因为家里条件有限,道场只做三天,第四天凌晨就上山。上山之前,道场先生招呼我们看爷爷最后一眼,然后就要上钉子封棺,准备上山了。

    当棺材盖子打开,土纸钱被掀开的那一刹,我们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爷爷的尸体,竟然在冲着我们大笑!

    他之前微笑的嘴角,现在上扬的更加厉害,甚至还露出了嘴里发黄的牙齿!

    而且,爷爷脸上的皮肤,变得更加紧致,之前脸上的皱纹也全都消失,一整张脸就好像是被熨斗给熨过一样,显得无比诡异!

    我们所有人都傻眼了,一个个都看向道场先生,问他怎么会这样。

    可道场先生也只是摇头,讲他做这么多年的道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至于最后他还反过来问我们,还要不要按计划上山(出殡)?

    爷爷膝下就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爸,据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前来吊唁的都是爷爷的外甥之类的亲戚,全是外姓人。遇到这种事,他们不敢做主,就都看着我,等着我的决定。

    我虽然不懂丧葬文化,但也知道老一辈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更何况日子都定下了,临时更改的话,指不定乡亲们会嚼什么舌根。

    所以我硬着头皮讲,应该是肌肉收缩引起的,没什么事,按计划上山就行。

    我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对我的话他们没有怀疑,而是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道场先生则是招呼前来抬棺的青壮,让他们把棺材前前后后钉好,然后抬到天坪里,架在两条长椅上。之后青壮们开始捆绑绳索,插好抬杠,然后站在棺材旁边等着。

    在我们村,先人上山之前,道场先生会在队伍前面做一段法事,然后用手里的桃木剑劈碎倒扣在地上的瓦片,抬棺的八仙就应声抬起棺材,然后一路不停,直接把棺材抬到坟地。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道场先生做完法事后一剑劈下去,瓦片竟然没碎!

    这一下,前来送葬的乡亲们,脸色顿时都变得不好看了。

    当时我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后来我才知道,在我们村有个讲究,说是一剑劈下去,要是瓦片碎的越多,就代表这人的子孙后代开枝散叶越多,反之要是瓦片没碎,就意味着这家人很可能断子绝孙。

    正是因为此,所以道士先生在准备瓦片的时候,都是选择那种一捏就碎的旧瓦,有的甚至还会提前把瓦片磕出些裂缝,就是为了一劈就碎。像我爷爷这种情况,整个村子还是第一次遇到。

    人群里很快传来议论,说我爷爷是不是走得不安详,心里还有怨气,所以瓦片才会劈不碎。

    道场先生没管那么多,又重新提剑劈了一次,可瓦片还是没碎。这一下,人群里的声音更大了。

    我表叔他们见状,急忙解释,说我爷爷走得很安详,脸上都还带着笑,让乡亲们别乱嚼舌根。

    但我却看见道场先生的脸上,在这凉爽的夏季早晨,竟然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他没有去解释,而是提着剑低声冲着瓦片喊了一句:“佑大叔,难道你真滴想断子绝孙?”

    他这声音很小,轻易就被乡亲们的议论声给淹没,只有距他最近的我才听得见。

    他喊完之后,便再次劈下,这一次,瓦片应声而碎,但他手里的桃木剑也断作两截。一旁的烟火先生没管那么多,急忙点燃鞭炮,八仙们同时喊了一声,便将棺材抬起,跟在道场先生后面,朝着坟地走去。

    到了道场先生事先选好的坟地后,道场先生杀鸡烧香,做了一阵法事之后,就要我和表哥他们先回去。这也是村里的习俗,长辈入土时,隔代亲人不能在场。

    回到家后,看着还没来得及撤下来的灵堂,回忆着以前和爷爷在堂屋里剥玉米聊天的场景,泪水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还没等我泪水流出来,来帮忙烧早饭的乡亲们就对我讲,先人入土第一天不能哭,否则先人会留到屋里头舍不得走。

    我只好揉了揉眼睛,强忍住眼泪,坐在天坪里,看着乡亲们进进出出的身影。

    按照道理来说,天快亮的时候,抬棺的八仙和道场先生就应该回来了,可一直到中午,都没见到他们的身影。前来帮忙烧早饭的乡亲们已经走了,家里就只剩我们第三代,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到快天黑的时候,门外才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知道,是他们回来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不只是抬棺八仙和道场先生回来了,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我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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