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写文章了?”陈迂有些疑惑,“以前没听过他写文章啊。”

    “小七以前干的是什么事,你们也都知道,没什么好奇怪的。”倒是陈迅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我更好奇,他写的这篇文章是何内容,相信不会是临时起意,当有所谋。”

    “这个我倒知道一些,”陈边迟疑片刻,透露了点消息,“前几日,止儿和陈华有过争执,那陈华放言,说止儿没有一文存世,也许是因为这个,他才选在这个时候作文章。”

    “有可能,”陈迅点点头,“我也听说这个消息了,这么看来,七侄子到底还有争强好胜之心,可他不知道陈华这人已经跑了,嘿嘿。”说到最后,他嘿嘿笑了起来,显然觉得能把下邳陈氏的人给吓跑,是件大快人心之事。

    陈迟却有些不安的道:“这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陈华过去有过几篇佳作,他的老师郭展更是词此中大家,止儿和他比拼这个,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我看未必,大哥你也别碰到个事,就看低小七了,这走眼的时候还少?”陈迅却看的很开,“再说了,陈华跑都跑了,还比什么呀,跟这样的人比,那也够无趣的。”

    陈迟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又道:“既然这样,六弟你不妨帮着他点,我们兄弟几个,属你的文采最高。”

    陈迂却笑道:“还是等见了陈止的那篇文章,再说这些吧,怕就怕到时我直接被比下去了。”

    陈边也点头同意,跟着话锋一转:“当务之急,是跟下邳陈家通个气,陈华这次过来不怀好意,咱们都是知道的,但他走得这么急,还留下了恶名,可不是咱们陷害,不说清楚,那边追究起来,也是个麻烦。”

    陈迟眉头一皱,不喜陈边掌握节奏,但也知道这是正理,于是点头道:“也好,我等合计合计,然后派个人南下,告知下邳陈氏,另外,也该找个人去催催陈迁,岁旦已过,乡品的事也该落地了。”

    “这个倒是不急,”陈迅咧嘴一笑,“我有个消息,说是再过几日,中正就要来到彭城,他毕竟是彭城郡的中正,肯定不能总待在留县,这人一来,不就好办了?说不定活动活动,还能稍微提提乡品,那拜贺的事,不就能拿来做文章么?五品中郎将都派人来了,写入品状书中,何等威风?该不该升品?”

    众人闻言,都是点头。

    陈迂却有些疑惑的问道:“说起来,那位诸葛先生怎么就留在留县了,什么时候过来?”

    陈迅摇摇头:“听说那位诸葛先生最近一直打探北边消息,也不动身,具体原因,我还真打听不到。”

    几个陈老爷还在交谈,小管事陈越却突然过来,说是有事禀报。

    “没见我们正商谈正事么?”陈迟一问,陈越赶紧回答:“回禀几位老爷,此事和七少爷有关,说是七少爷要收个学生。”

    “原来是这样,”陈迟等人点点头,跟着一愣,“陈止要收徒?”

    “这人是谁?是何来历?难道是那陈华?”

    “陈华已经跑了啊,赶紧去跟止儿说清楚。”

    “不是,”见几位老爷议论纷纷,陈意急忙解释,“是个叫陈蛰的族人。”

    “陈蛰?没听说过啊!”

    陈意苦笑道:“此人乃是族学的一个帮工小厮,虽也是陈氏族人,但血脉疏远,几位老爷没听过,也是正常的……”

    “族学小厮?”

    听得此言,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三日之后。

    彭城之外,一座宅院中人头攒动。,

    “敬茶!”

    就见院内外廊上,陈止坐于席,正接过一名幼童奉来的茶,品了一口。

    这幼童自然就是陈蛰了。

    在这个时代,拜师可不是简单的事,不说束修之礼之类的准备,就说以陈止如今名望,想和他攀交情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突然要收个落魄子为学生,着实让不少人吃惊,彭城各方关注。

    有了之前的诸事,陈止的一举一动,哪怕自己不在意,旁人也不敢等闲视之,肯定要推敲一番,看看有什么深意,就算没有,能揣摩下心意也是好的,方便投其所好。

    尤其是收徒这样的事,意义不小,这个时候的师徒关系,论亲近程度也不亚于血亲了,当然引人遐思。

    另一方面,陈家内部也要做一番准备。

    当下,陈止可以说是陈家的门面,名声已经打出去了,他的收徒仪式,怎么也不能无声无息,就算陈止想低调,陈家也不会允许。

    可问题是,陈止的宅院还没修好,总不能在书林斋收徒,因此陈家加紧准备了座占地不小的城外宅院,将地契转到了陈止名下,就是此时的这座了。

    于是,陈止的弟弟妹妹也从书林斋搬了出来,住进了这座宅院,伴随着的还有诸多田产,佣户若干,家畜牲口众多。

    就因为陈止的一个决定,他这一家一跃成为了大地主。

    与此同时,对陈蛰家庭背景的探查,也耗费了些时间,虽说都是陈家族人,但繁衍至今,支系众多,很多族人的经历也需要探究一下才能知道。

    既然是陈止要收徒,陈家可不想留下隐患,当然要仔仔细细的梳理,上查三代。好在陈蛰的祖父陈皓还在世,倒是方便许多,只用了两天功夫,就完成了准备工作,发出观礼请帖。

    这一来二去,共花费了三天时间,直到今日,陈蛰才正是拜师。

    陈止收徒的消息传出去后,城中各家皆有响应。

    岁旦拜贺刚过去没多久,众世家自是要趁热打铁,派来了观礼之人,那些没捞着给陈止拜贺的家族,更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也热切的派人过来。

    如此一来,这座还算不小的院子,就显得拥挤许多,家世一般的,只能在门外观礼,这也从侧面烘托了陈家如今的气象。

    陈迟、陈边这一辈的人没有到场,可也接到了消息,当即喜笑颜开,觉得家族中兴有望,而过来观礼的陈顺、陈玄、陈署等人也是暗暗吃惊,越发明白了陈止的价值。

    不过,更多的人,是羡慕那个正在递茶的孩童。

    要说陈蛰的名字,三天之前,根本无人知晓,不过是陈家宗族众多子弟的一员,别说出色了,根本都排不上号,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因在族学帮工,被陈止认识了,不知道怎的,竟然能在这里端茶拜师了!

    “这是什么运气。”

    “能拜陈止为师,此人好福气。”

    “早知如此,我也该去族学走走的,我也是陈氏族人啊!”

    ……

    等陈止喝过了拜师茶,仪式礼成,众人议论纷纷,有的羡慕,有的疑惑,也有的只是纯粹的凑热闹。

    不过,很多人还是好奇缘由的,他们不信陈止会无缘无故的,就收下这么一个平平常常的弟子,真要收徒,彭城县大把人家的孩子排队等着,根本轮不上陈蛰。

    “恭喜啊,皓叔!”

    “五叔,你们这是要转运了啊。”

    “叔祖,恭喜恭喜。”

    另一边,包括陈启在内的陈家旁庶,给端坐一旁的陈皓拱手拜贺,这位老人已然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最初,拿出那篇《师说》就是陈皓的主意,可他着实没有料到,竟会如此顺利的得偿所愿。

    自己的孙子能拜陈止为师,从此不用干杂活、杂役都是小事,最关键的是可以读书为学,这可是陈皓一辈子的心愿!

    “都是七少爷看得起,是陈蛰的福气,这孩子命好,七少爷心好啊!”说到动情处,老叟老泪纵横,好不容易才劝住。

    很快,众人的注视中,陈止按陈家训言告诫了陈蛰一番,这也没什么特殊的,十家大族九家类似,不过他接下来的举动,就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你之前拿来一篇师说,说是想要今后研读,如今我为你师,就给你一篇《师说》,文中深意,你自品之。”说着说着,陈止从书童手中拿过一纸,貌似随意的递了过去。

    陈蛰一见,赶紧接过来,他今日兴奋欣喜,被众人围着,脑袋里近乎空白,恍恍惚惚的也没听清陈止说了什么,等接过来一看,才发现是一篇文章,题目正是《师说》。

    “师说?”

    边上的刘纲靠近两步,也看了过来,先看到文题两字,点头赞道:“这是行楷,陈兄的书法真是兼容并蓄,难得的是都这么精妙!”

    旁人一听是陈止的书法,也都来了兴致,纷纷围了上来,看到了文题,这个点头,那个称赞,然后顺势就读了起来。

    “古之学者必有师……”

    “这句有点味道,是陈止的文章?看着样子是写师者的?”

    “听说他前些天在族学开蒙,莫非心有感悟,写下此文?”

    “过去可没听说过他做文章,都是写书法,也就那戒赌诗勉强算是,不知道这篇文章写的如何。”

    “是不是和陈华有关,此人背信之事,这两天传的沸沸扬扬的,陈止挑这个时候写师者之文,耐人寻味。”

    “传道授业解惑?有点意思,这话说的通透,一下就点名了要点,我再看看……”

    众人本来只是过来看热闹,最初还议论两句,可看着看着,这神色就都不对了,从最初的随意,慢慢变得凝重,到了最后不少人更是开始倒吸凉气了。

    “这……这文章真是陈止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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