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长长的尾音,在大帐中响起,随后一名拓跋鲜卑的探子,快步的冲了过来,单膝跪地,对着高坐其上的拓跋郁律说道:“实查有远属宇文部的可薄真氏,因被慕容伏击,乃至南下避难,挡在了路上,我等所定之民,若要送往代郡,便要与之碰面。”

    “可薄真氏的人,已经南下了?”拓跋郁律坐于胡椅之上,神色却不见变化,“他们本就是为宇文守门之人,这次会被慕容击破,恐怕说明两边的这一场仗,就要开打了!”

    “少将军英明,”那报信人接下去就道:“这可薄真氏此番,听闻是得了宇文部的令,因而过去打探慕容虚实,没想到慕容却直接动手了,目前的情况,那宇文部已经起了兵马,朝可薄真一支被伏击的地方靠近过去,打折的旗号,是要找慕容部讨个公道。”

    “哪里有什么公道可言?”拓跋郁律嗤之以鼻,“这两边你要打我,我要防你,早就是写在脸上的事了,整个草原也没有几个部族不知道了,现在之所以打着讨公道的名头,无非是还没有真的起兵,也算没撕破脸,但慕容部的这个举动却不一般,等于是提前授之以柄,莫非是要提前开启战端?”

    他想着想着,不由沉思起来,周围的人也不敢打扰他。

    过了好一会,拓跋郁律忽然站起身来,就往营帐外面走去。

    旁人惊问其故,要去哪里。

    拓跋郁律便回答道:“本来我就是估算,这战局说不定在一个月内就要爆发,于是提前过来做准备,如今大致的准备都也已经做好了,结果这边得到消息,有可能提前发生战乱,那当然是赶紧回去通报单于了。”

    原来,拓跋郁律先前离了代郡后,就径直回了部族,交代了一番,而此时他所在的,并不是其部族驻地,反而是靠近了中原代郡的一处地点,而周围便是连绵兵营,以及诸多控弦勇士。

    与此同时,还有不少看上去颇为孱弱的男男女女,但年纪看起来都偏大,他们聚集在兵营一侧,被栅栏围了起来,显得有些畏畏缩缩。

    拓跋郁律这边走出了营帐,身后就有一名副官追了上来,询问起来:“少将军,您既然要回部族,那这边的事要交给谁?那三千奴,不是要先送一千人过去么?现在被那可薄真氏挡路了,要送过去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是否得先派人马过去开道?”

    拓跋郁律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道:“大战在即,不好分兵,防止中了全套,损失人马,再者说来,那代郡一样不平静,如今这可薄真氏南下,就有可能会入代郡境内,而且听探子回报,连匈奴那边都有动静,那代郡更是首当其冲,如此一来,这一郡上下都要经历风浪,现在把人送过去,说不定反而要害了这些人。”

    副将点点头,但跟着却又说道:“但是陈先生那边就有些不好交代了。”

    拓跋郁律沉默片刻,才道:“我虽然敬佩陈先生的才学和为人,但结盟的事,还是要看他的实力和手段的,不能感情用事,这次的代郡遭遇,其实也是个考验其能的时候,我把这三千人送过去,并不会增加他的力量,反而又能生乱,因此不如先停一停,看看他如何应对这次风波,再决定后续的情况。”

    听他这么一说,副将便不好在说什么了。

    拓跋郁律这时又道:“不过,我与陈先生毕竟已经有了约定,不好失信,而且也有道义提醒他,你立刻派人下去,快马加鞭,务必将可薄真氏南下的消息,告知陈先生,这虽然只是一个小氏族,但其可战之士也得有几千,便是被慕容击破,有所损伤,但想来两三千的骑兵还是会有的,这么些个骑兵,一拥而入代郡,又没有咱们的拦击和帮助,说不定会造成很大影响,陈先生事先若无准备,难免吃亏,对了,前几天替陈先生传话的那几个商贾走了么?”

    “尚未离去。”

    拓跋郁律便点头道:“那就也告诉他们一声,咱们拓跋做事,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另外,这草原的变化,咱们得尽可能的掌握情报,立刻派人去慕容部、宇文部,嗯,段部也派人过去,从他们那边打探消息。”

    “明白了。”

    随着命令发下去,很快就有七八名骑手策马而去。

    看着这几骑远去时扬起的尘土,拓跋郁律的心里浮现种种念头,最后摇摇头,大手一挥,便带着几匹快马,朝西边的部族根本地飞驰而去。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原本的营帐中,有一个细小的折纸,赫然是一条小蛇的模样,不是陈止的十二生肖折纸又是什么?

    这折纸正是跟着之前,派出去给拓跋郁律传话的商贾身上,抵达的此处,不过草原气候不比他处,又有许多波折,这个折纸的身上,已经能看到有污损之处。

    现在,获得了消息便传递回去,随后这小蛇一路穿行,朝着营帐一角移动过去,很快就落到了一匹马上,钻进了马鞍之中。

    又过了一阵子,便有骑手过来,翻身上马,与其他几人结伴而行,直奔东边而去,他们正是被拓跋郁律派去,往宇文部鲜卑打探消息的。

    这些变化,自然都是经过陈止的操作,也让他及时的得到了消息。

    “巳蛇去往宇文部,加上我放在何经车上的午马,待他们接近了这两部高层,隐藏起来,便可以源源不绝的传来消息,这宇文与慕容两部鲜卑,既入我眼,再找一个借口,再和拓跋鲜卑联系,放置一个折纸,那么几个主要的鲜卑部落,就都有眼线了,只是这也是权宜之计,折纸毕竟不够坚韧,那巳蛇已经有损毁的迹象了,恐怕难以持久,现在派出折纸,为的是搜集战报,综合消息,制定策略,但也不能太过大意,必须尽快将培训出来的探子、眼线派出去,配合折纸的消息,将情报网络的架子搭起来,以后就可以摆脱对折纸的依赖了。”

    关于谍报人员的训练,陈止在抵达北地之后就吩咐下去了,而且是交给苏辽处理的,他的这名幕僚,资历不浅,经验也丰富,很快就有了动作,中间虽然前往洛阳,为陈止的计划服务,但在走之前,那谍报人员的训练都已经布置好了,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

    几日之前,几名简单掌握技巧的探子,已经被陈止派出去了,但他们最多只是潜伏进去,还来不及传回消息,而且这么短的时间,陈止也不指望他们能在战乱兴起之后,传回有用的信息。

    “战乱一起,北地混乱,正是人员变动巨大的时候,将探子在这个时候派出去,可以迅速的潜伏下来,配合折纸情报,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取得一定的成果,等战乱平息,各自归位,他们也就有了价值,这是为未来布局,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这念头落下,陈止很快就将苏辽唤来,就谍报网络方面交代了一番之后,又道:“这两天,城中的世家,可能会有动作,不甚太平,但凡有作乱者,或者挑拨者,一经发现,一概打压下去,概不服从者,可以直接捉拿,尤其是武丁所处,更不能让这些世家背地里行事,若有事端,便是用血性手段,也得及时止住!”

    苏辽却被陈止的这番交代所惊,不由道:“这般高压之法,恐怕要不了多久,世家就要有反弹,到时候各家同进同退,就算分化瓦解,也要耗费心力,而且说不定还有疏漏。”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反弹了,”陈止神色郑重,看的苏辽心中一紧,“立刻就要做好准备,因为已经有一个鲜卑小族南下了,很有可能会惊扰代郡、代县周围,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世家根本没有心思再想其他了。”

    “有小族南下?”苏辽半信半疑,但想到这几日陈止透露的消息,都不是无中生有,再看对方表情,就信了几分,“那可如何是好?咱们这武丁可还没有操练完毕,更何况,主上不是还要沙场演武?”

    陈止则道:“所谓演武,本就是借口罢了,为的就是调动武丁,等他们演武之日,也就是成了建制,可以为战了!到时候我会传授他们战阵之法,以备武需。”

    “临时传授,哪里行得通,他们也记不住啊!”苏辽的脑袋一阵大,但也知道,事发突然,本来这事就没有多少处理时间,而代郡的战争准备也着实有限,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止不管其他,眉头一皱道:“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必须要尽快解决。”

    苏辽一听,就是一惊,赶紧追问道:“何事?”

    “我让乔行南下,除了收集造纸所需,以及一些兵甲器刃之外,还让他搜集草药,毕竟战阵若生,伤病在所难免,只有提前做好准备,方可减少影响,代郡虽已储藏了一些,但数目不多,要等他来补充。”

    乔行,就是陈梓的字,陈梓奉命南下,路过洛阳,参与了通典扬名之后,再次去履行自身之命,至今还未回来。

    当今之事,交通条件恶劣,这一南一北,一去一回,多长时间都有可能,更不要说陈梓还要带着车队,诸多箱子。

    “要等乔行回来啊。”苏辽也意识到问题所在,眉头紧锁。

    正在这时,陈舵忽然过来,说门外有人求见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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