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之徒,罪大恶极,此等叛逆贼子入尔军中,当速交于吾,以正刑典!限君一月,送人来幽,若否,则为吾敌,且自思量。”

    洋洋洒洒一封信,最后一句却点明了真意,就是要让石勒,将背叛了皇帝的逆贼赵染交出来,光交出来还不行,还得让他游街示众,然后亲自派人护送,送去幽州!

    尽管支雄对赵染很是不满,恨不得此人能原地暴毙,但看到这封信之后,仍旧是眉头紧锁,心底有怒火升腾。

    此信,说是出自陈止手笔,让人送来给石勒过目,但语气却太不客气了。

    “这陈氏当真无礼!话里话外,毫无恭敬之意,简直是在呼喝大帅!岂有此理!”支雄看着给自己透露消息的聂道仁,很是不满,“他陈氏也不过就占一幽州,固然兵强马壮,但有何资格这般对大帅说话?这信中所言,就像是在下达命令!他未免是没有看清双方身份相当吧!”

    聂道仁却是神色严肃,他低语道:“但将军就没想过,这般书信,为何大帅反而从之?”

    支雄一愣,想到来时,听到的有关赵染的消息,不由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为何如此?”

    聂道仁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帅初得此信,亦勃然大怒,当场便让我书就一文,要反驳回去,奈何此文成时,并州又有战报传来。”

    “玄甲军莫非再次大胜?”

    这些时日,有关幽州与匈奴国交战的消息,已经逐步传来,消息中都是玄甲军大胜的说法,不过具体情况,因为两边封锁,加上山高路远,暂时还不得知晓细节。

    不过,各方势力都开始发动力量,要探查并州局面了,石勒也不例外,早下了死命令,让潜伏在匈奴中的内应,尽可能的把消息传递过来。

    和其他势力比起来,石勒还占据优势,他虽然正式独立,宣告与匈奴断绝关系,可当初毕竟挂着匈奴旗号,在匈奴国内有着内应,也有主动朝他靠拢的,消息渠道相对通畅。

    在其他势力还不甚明了的时候,石勒已经拿到了相对详实的情报。

    “所以大帅才改了注意?”支雄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甘愿的问道,“玄甲军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大帅这般顾忌?”

    “一日下雁门,三千破三万,匈奴北方精兵尽数被歼!”

    简单一句话,让支雄有如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样,差点跳了起来,他拼命压着声音,说道:“这怎么可能?匈奴的精兵,便是我等遇上也只能暂时退避,以地利而胜之,你说被三千兵马破去?”

    “还不止如此。”聂道仁苦笑起来,表情有些复杂,“几天之前,拓跋部许是觉得有机可乘,想趁乱捞点好处,也出兵南下,但他们明显想和幽州军避免冲突,于是绕道西路,想要先打太原,结果……”

    “结果……”支雄吞咽了一口,有所猜测,却还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结果他们刚刚踏入并州境内,就被玄甲军抓住了踪迹,然后一番攻伐,令拓跋部兵马大败,不得不逃入铁弗匈奴的境内。”

    “连拓跋部都打了?”支雄眼睛一瞪,“幽州陈氏莫不是疯了,他这是要处处树敌啊!”

    “若事情只到此处,我也会这般认为,可后来就不一样了,”聂道仁轻轻摇头,叙述起下面的事来,“拓跋无故被打,当然就要交涉,威胁要与匈奴国联手,连铁弗匈奴都陈兵边界,一副要威逼幽州的意思。”

    “他们这是要顺势而为,”支雄对这样的局势很熟悉,过去石勒势力也曾碰到过,“幽州起刀兵,是要借皇帝的事,占一部分并州土地,从而削弱匈奴,周边的势力当然不会坐视不理,若任由幽州壮大,他们这些周边势力也要倒霉,只是幽州兵太过强横,匈奴一触即溃,根本阻拦不了,这些部族就只能想着从中沾点便宜,打劫匈奴,最好能让幽州兵让出部分好处……”

    “这些乃是常情,奈何那幽州所为,却非常事。”聂道仁的声音又降低了几分,“几方都亮了条件,并且集结军队,要来威逼之时,却传出消息,说是玄甲军又破了新兴郡!前后不过三天!”

    “这……”支雄的手都抖了起来,“前后不到半个月,就下了匈奴两郡?匈奴的精锐就算败亡了,可还有各地守军呢,还有诸多器械呢,何以至此?”

    “我等不知,”聂道仁摇摇头,露出了唏嘘之色,“不仅我等想不通,那拓跋、铁弗也想不通,而且明显是被吓住了,暂缓了攻势,而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太原郡的东部已经失守了两座县城!”

    支雄这次彻底是无话可说了,同时心里泛起了一股烦躁的情绪。

    什么叫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这便是!

    可惜却不是己军。

    “玄甲军到底有多厉害?”

    聂道仁无奈的笑了起来:“过去几年,各方混战,都在比较谁家兵马更为强横,有人说大帅兵马冠绝北地,因为连汉廷的都城都几次陷入险境,也有说那匈奴兵马强横的,连关中都差点失守,更有人说草原几大部族战力超凡的,现在看来,都是虚妄,唯埋首耕耘的幽州,才是强军之首!”

    有了这个结果,聂道仁也明白石勒的意思了,不管是要卧薪尝胆也好,又或者是要麻痹幽州也罢,这都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哪怕石勒过去再不注重面皮,只注重实利,经过这些年的熏陶,早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权力欲极大的枭雄,这般选择,都堪称耻辱。

    “没办法啊!”聂道仁的一句话,把石勒的无奈表达的淋漓尽致,“玄甲军打到现在,随时可以停下来了,也打出了名声,匈奴要虚弱很久,反而玄甲军未受多大损伤,这般局面下,北方谁敢主动招惹幽州?大帅想做一番事,正是关键时刻,哪能因为赵染这般二臣贼子,和幽州轻起战端?唉。”

    说到这里,二人再也没有了攻破中原王朝都城的威风,转而多了一丝无奈,在那心灵深处,更多了一丝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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