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尸体多得是。

    阳九不去多想,净手焚香,穿针引线。

    抓起那乞丐的脑袋,却是怎么都对不齐脖子。

    阳九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奶奶个熊,头和身不是来自同一具尸体。

    这怎么缝?

    东厂差役办事从没如此离谱过。

    东厂周围的坊间,若有人横死,都会被送到东厂的缝尸铺。

    东厂的缝尸铺并不在东厂里面,而是紧挨着东厂而建。

    怎么办?

    要不对付着随便缝缝?

    人要全尸而葬,否则极易生变,不然朝廷也不会养这么多缝尸人。

    阳九并不迷信,但感觉将这个人的脑袋,给缝到那个人的尸身上,还是不怎么妥当。

    再说了,他这里的尸体头和身体不是同一具,意味着别的缝尸铺里也有一具相同的尸体。

    香已点燃,燃尽前,必须得将尸体缝好。

    阳九很是头疼,打开缝尸铺的门,外面黑漆漆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拉拉铁环,差役就会来。

    但尸体没缝好,铁环不能拉。

    此地有一百间缝尸铺,一间一间去找,时间上来不及。

    在这里嚎两嗓子,差役肯定会以为他疯了,直接拉去砍头。

    阳九只能在所有缝尸铺前徘徊。

    所有缝尸人都是吃这口饭的,业务能力都不差,看到头跟身体对不上,肯定不敢瞎缝。

    等着就是。

    叮铃铃。

    一号缝尸铺外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

    很快就有两个东厂差役快步走来。

    阳九急忙迎过去,抱拳行礼,恭声道:“官爷,我的尸体送错了,头和身对不上。”

    “不可能。”一个差役狠狠瞪了阳九一眼。

    阳九愈发恭敬,道:“是真的,官爷若是不信,随我去看看便知。”

    “真若如此,岂非还有一具尸体也是如此?”

    “然而并没有别的缝尸人出来说明,却是为何?”

    两个差役哂然一笑,走进一号缝尸铺去抬尸。

    还能为何?肯定是我老眼昏花了呗。

    阳九咬咬牙,打算回去将那尸体强行缝合。

    那俩差役很快抬着一具尸体出来,阳九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就觉毛骨悚然。

    那尸体的脸上密密麻麻全是针脚。

    这是被千刀万剐了吗?

    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能缝这么多针,足见一号缝尸铺缝尸人的实力。

    “九十一号缝尸铺空缺,九十一号缝尸铺空缺。”有东厂差役边跑边喊。

    空缺意味着缝尸人的死亡。

    阳九还是头一次听到有缝尸人死亡。

    缝尸人惨死,十有八九是被吓死的,剩下的十之一二才有可能是发生了灵异事件。

    听到有缝尸人死亡,一号缝尸铺里的缝尸人也推门走了出来。

    那是个拎着烟枪烟袋的老人,满头银发如瀑布般倾泻在身后,眼窝深陷,眸光黯淡。

    老人蹲在自己的缝尸铺门口,点上烟,吧嗒吧嗒抽着,一张脸很快就被烟雾罩住。

    很少有如此年迈的缝尸人,只因缝尸人这一行,没人愿意长久干下去。

    这老头已年逾古稀,从那针法上看,应该是缝尸人这一行的老前辈。

    阳九朝那老人抱拳行礼。

    那老人看都没看阳九。

    第九十一号缝尸铺的缝尸人的尸体很快就被差役抬了过来。

    那老人站起身,拦住差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吓死的。”那俩差役不敢对这老人造次,语声极度恭敬。

    那老人来到尸体前,对着尸体轻轻吐了一口烟。

    烟雾缭绕中,那缝尸人暴突的双眸,愈发狰狞。

    看那脸面,显然是被活活吓死的。

    “不尽然。”老人让开了路。

    差役抬着缝尸人的尸体匆匆离去。

    “前辈留步。”看到那老人准备回自己的缝尸铺,阳九急忙喊道。

    老人停下脚步,缓缓扭转头,吐出一口烟雾,道:“有事?”

    “敢问前辈,若将这个人的头缝到另一个人的躯体上会如何?”阳九虚心请教。

    老人呵呵笑道:“会被抬走。”

    不是尸体被抬走,而是缝尸人会变成尸体被抬走。

    阳九暗暗庆幸,又问道:“那送来的尸体若我不缝会怎样?”

    “一样。”老人说完已是走进了缝尸铺。

    缝是死,不缝也是死,这可咋整?

    又有两个差役抬着一具尸体从九十一号缝尸铺那边走来,到一号缝尸铺前停下。

    “三爷,这尸体有古怪。”一个差役恭声说道。

    那老人开门出来,瞥了一眼抬尸板上的尸体,眉头一皱。

    那尸体是被砍了头的乞丐,脑袋只缝了一小半,耷拉向一侧,随时都有掉落的可能。

    “头不对身,怎么缝?”老人满脸愠色。

    头不对身?

    两个差役面面相觑。

    阳九赶紧跑回自己的缝尸铺,将那颗脑袋抱出来,高声道:“头在这,头在这。”

    老人总算明白,刚才阳九为何会问那般白痴的问题,当即亮出一把匕首,将缝了一半的脑袋割下来,嘱咐道:“小子,时间紧迫,动作要快。”

    回去拿头的时候,香已经燃了一大半。

    阳九放下怀里的头颅,抓起老人割下的那颗,拔腿就跑。

    老人让差役将那尸体抬进了他的缝尸铺。

    阳九关上门,引线穿针,唰唰缝尸。

    缝好后,香还剩下很多。

    桃花针法,又快又稳又好看。

    若非有这针法,今晚可就麻烦了。

    《生死簿》开始在脑海闪现,记下了这乞丐的生平。

    这乞丐名叫张二狗,家境不算殷实,爹娘却盼望着家里能出个秀才。

    别的孩子在玩泥巴,相互弹小兄弟的时候,张二狗就在私塾里咬文嚼字。

    张二狗勤奋好学,就是脑子不好使,考了好多年,也没能考中秀才,最后精神还出现了问题,整日疯疯癫癫的。

    流落长安后,张二狗就靠乞讨为生。

    就是这样的一个可怜人,也几次三番侵入了赵桂花。

    可怜之人遇到比自己更弱更可怜的人,就会变成吃人的猛兽。

    阳九那一刀很快,快到张二狗还没感觉到疼,就已奔赴黄泉。

    拉一拉铁环,差役进来抬走了张二狗的尸体。

    【缝尸五具,奖励宿主《青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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