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阴兵事件……”玉真公主跪坐在司马承祯面前,开口询问,却是欲言又止。

    司马承祯淡淡一笑:“你是想问,为师是否涉及其中?”

    玉真公主没想到师尊如此直接,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不怪她会有此怀疑,皆因阴兵的出现多少有些巧合。

    小师弟接受考核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拦截小山城的阴兵。

    小师弟成成功介入天运司内部,也是拜阴兵事件的发酵所赐。

    因为阴兵事件的爆发,天醒者的作用突然间就凸显了出来,朝廷不得不仰仗天醒者来平息此次事件。

    毫不客气地说,阴兵事件爆发至今,天运司乃至天下的天醒者,似乎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司马承祯清澈的目光看向公主,笑道:“阴兵事件,老夫确是知道一些内幕,但并未涉足其中,你无须担心。”

    若是以往,玉真公主听到师尊如此说,只会点点头不再追问,然而这一次她却不依不饶,垂首道:“事关重大,还请师尊如实相告!”

    司马承祯不禁愕然,旋即笑了笑,沉吟片刻才道:“九儿,老夫只能告诉你,阴兵的爆发是多方发力的结果,不但有域外势力参与其中,更有朝堂之上的势力也卷了进去。”

    朝堂之上?!

    玉真公主心中微震,抬头看向师尊。

    司马承祯却是不愿再说,只是叹息道:“可惜啊,天运司分崩离析,暗影司又暗中掣肘,否则的话,现今各方收集的线索,足以指向事件的真相了。”

    好吧,又是天机不可泄露,玉真公主告别师傅,回去的路上一直低头沉思。

    阴兵爆发肯定和摩尼教有关,证据已经指向了这一点,很可能是域外势力联合起来,对大唐发起的一场阴谋。

    然而师尊却告诉他,阴兵事件还涉及到了朝堂之争,这就更加复杂了。

    阴兵事件全面爆发后,各种流言已经在大唐境内传递开来,主流说法是,阴兵乃是武则天的阴灵所召唤的士兵,有亿万之众,就是为了从李唐的手里夺回天下,彻底消灭大唐。

    更有甚者,有人言之凿凿给出了阴兵造反的日子,正是在武则天的忌日,十一月二十六日那一天。

    算算日子,距离十一月二十六日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由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何阴兵会突然间在全国爆发了。

    这些阴兵大概是在集结,而主要的集结地无非三处,一处为则天皇后的家乡并州,其他两处为东、西两京。

    亿万阴兵当然有些夸张,但不可否认,这三处集结起来的阴兵,规模肯定不小。

    若非如此,她的皇帝三哥也不至于放下身段,寻求师尊的帮助。

    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十一月二十六日这一天的临近,朝廷承受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阴兵,域外势力,大唐境内的武周余孽,随时都会给大唐致命一击。

    要知道武周覆灭不过三十年,纵然皇帝李隆基手段再毒辣,也不可能把武周势力全部铲除干净,更何况武家和李家数代联姻,早已不分彼此了。

    玉真公主忧心忡忡,遥望东都洛阳的方向,她似乎已经看到,一个巨大的风暴团正向着洛阳奔袭而去。

    ……

    洛阳东南八十里,紫云山,山势层峦叠嶂,如刀削斧劈,覆以皑皑白雪,如水晶美玉堆砌而成。

    山顶之上,飞雪连天,迷蒙一片。

    狭窄湿滑的山道上,十几个阴兵摇晃着身躯,机械而又缓慢地沿着山道而行。

    寒风透体而过,阴兵的眼眶和骨腔内残留着积雪,当那积雪不堪重负后就会瑟瑟掉落下来,在地上留下一滩滩的痕迹。

    阴兵之中,一位青衣男子赫然混迹其中,满头长发飞舞,迈着酒醉的步伐,竟和阴兵保持着一样的节奏。

    男子三十多岁,身材瘦高,鼻梁坚挺面如刀刻,微陷的眼眶中,一双眸子却大得惊人,亮得惊人。

    这双眸子闪动着野性的光芒,又透出几分戏谑,目不转睛注视着结伴而行的阴兵们。

    大雪天的,这些阴兵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

    要说去龙门参拜毗卢舍那大佛,可怎么渡过洛水?

    要说前往长安的乾陵去参拜武则天,那得走到猴年马月?

    这也不像是要集结啊,倒更像是放风呢。

    青衣男子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他之所以混迹在阴兵当中,就是想去窥探一下阴兵大军集结处。

    可他跟了半天了,发现这些阴兵根本没有任何目的性,只是机械地沿着山道前行,沿途还有几个掉下了悬崖,你说可笑不可笑。

    而在方圆数十里,也仅仅只存在这十几个阴兵,更像是有人故意将它们放置在这一带。

    搞不懂啊搞不懂,青衣男子摇了摇头。

    行至山道的转弯处,一股劲风袭来,冰冷的雪粉和冰屑呼的钻进他的衣襟和袖口。

    啊秋!

    青衣男子一个激灵,不禁打了一个喷嚏。

    这下坏了,唾沫星子溅了前面阴兵一声,所有阴兵都停了下来,纷纷看向青衣男子。

    “哈哈哈哈,被发现了!”青衣男子朗声一笑,索性也不装了,随手摘下腰间悬挂的的酒葫芦,仰头灌下去一大口酒。

    噗!

    就在两个大骷髅兵举起手中的木棒,向着他砸去的时候,他猛地一张口,酒珠子从口中喷薄而出。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一粒粒酒珠子砸在阴兵的骨骼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两个阴兵被打得连连后退,后仰着摔进悬崖,碎了一地。

    砰砰砰砰,青衣男子拳打脚踢,将剩下的十几个阴兵全都踹进悬崖,只留下一个体型最小的阴兵,孤零零地站在山道上。

    青衣男子大手一探,指尖发出的劲气像是无形的绳索,束缚住阴兵,缓缓将阴兵牵引到自己面前。

    嗯?

    男子观察着阴兵,忽然从阴兵残破皮甲的内层,摘出一块指甲盖儿大小的碎布片。

    “绳布?”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数年前他在扬州游历的时候,曾在船工的身上见过这种布料,乃是用当地一种特有的水草制成,因为条索粗壮,所以被称之为“绳布”。

    江南少有的绳布出现在中原地带,附着在一个阴兵身上,着实有点怪异。

    男子小心将碎布片取下来,用手帕包裹起来塞入腰囊。

    他的大手虚抓,将一根山藤扯过来,拴住阴兵的双手,牵着阴兵向山下走去。

    嗯,去人家家里做客,怎么能空着手呢,想必丹丘生会喜欢这份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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