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敬畏的目光注视下,江潋携着杜若宁的手下了船。

    王茂才做为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第一个迎上前来,哈着腰满面堆笑地招呼道:

    “督主一路辛苦,这位想必就是咱们的督主夫人吧,不愧是定国公家的千金,这通身的贵气,这绝世的姿容,和督主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往常总听人说神仙眷侣,今儿个才算是明白了其中意思,这个词就是为督主和夫人造的呀!”

    王茂才三十出头,个子不高,面白无须,一双眼睛透着精明与世故,又因天生一张好嘴,溜须拍马他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只要他想讨好的人,没有不被他哄得心花怒放的。

    江潋素来知道他的脾性,仍然抵不住他的马屁功,只是面上不好表现出来,冷着脸道:“差不多得了,好歹也是做了提督总管的人,就不能学着稳重些,让人看见,以为我们司礼监出来的都是些马屁精。”

    “非也非也,王公公所言,也正是下官们的心里话呀!”杭州知府同样满面堆笑地上前说道,“督主和夫人着实般配得很,那么多王孙公子,夫人的绣球偏偏抛给了督公大人,可见是上天注定的金玉良缘,对不对各位?”

    “对对对,真真是上天注定的金玉良缘。”其他官员纷纷附和。

    对于这位爱吃人脑子的督公大人,圣上面前最得宠的权宦,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对他的脾性也不了解,既然王茂才上来就夸他和国公小姐的好姻缘,想必他对这位小姐十分在乎,跟着夸总不会错。

    江潋有点想笑,又极力忍着,侧首看了杜若宁一眼,面色严肃道:“咱家与若宁小姐只是定亲,现在叫夫人早了些,叫若宁小姐便可。”

    王茂才立刻应声道:“是是是,督主说得对,主要是下官们看到您二位如此般配,情不自禁想叫夫人,既然督主让叫若宁小姐,那便先叫着,等到二位大婚之喜,我们再正式给夫人见礼。”

    说着又向杜若宁连连作揖:“若宁小姐,小的就这毛病不好,一激动话就多,您别往心里去,小的给您赔不是了。”

    杜若宁一直没说话,看着他如此卖力的讨好,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王公公当真生了一张巧嘴,我倒想听你多说几句,奈何坐船坐得脑子昏沉,身子乏力,不如先进城安顿了,王公公再来与我好好说话。”

    “哟,您瞧瞧,我只顾着说话,竟忘了这茬,督主和若宁小姐坐了一路的船,怎能不乏累,快快快,把轿子抬过来,送督主和若宁小姐去行馆。”

    王茂才向后一招手,官员们立刻退在两旁,十六个轿夫抬着一顶极度奢华的大轿子走来。

    杜若宁恍惚了一下才认出,这轿子竟和江潋在京城乘坐的轿子一模一样,就连轿帘都是同样翠绿锦缎绣粉红芍药,只是轿子整体比京城那个大了一倍,八人抬也换成了十六人抬。

    十六人抬的轿子,那是皇帝出巡时才有的排场,他们竟敢用来接待一个太监,果然是山高皇帝远,拍马屁都能拍得这么肆无忌惮。

    杜若宁感慨着看向江潋,江潋竟像是早就习以为常,神色淡然地打起了轿帘,让她先上轿。

    两旁的官员也都看傻了,督公大人居然亲自为若宁小姐打轿帘,可见这位小姐极得他的欢心,王茂才不愧是马屁精,这马屁拍得真是又精又准啊!

    两人上了轿,王茂才直接干了望春的活,尖着嗓子喊了声起轿,卫兵们鸣锣开道,十六个轿夫抬起轿子向城中进发。

    望春没有跟他们一起下船,要等他们走后,把殷九娘带到城里找地方安置好,再去行馆和他们会合。

    殷九娘原本是要自己走的,杜若宁说大家好歹一路同行了这些天,就算没有救命之恩,也理当将她妥善安置,再送些银钱给她傍身,至于之后命运如何,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轿子一路前行,沿途民众远远驻足观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万岁爷驾临了杭州。

    “怪不得民间有人背地里称你为九千岁,我看你跟万岁也没什么区别了。”杜若宁坐在轿子里,小声与江潋说道。

    这轿子宽敞的像间房子,三四个人并排躺着都嫌大,江潋倚着靠枕,一双大长腿翘在轿杆上,手托额角懒懒道:“不还差了一千岁吗,早着呢!”

    杜若宁拿白眼翻他:“瞧给你猖狂的,就你这句话,换了旁人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我不是旁人,我是江潋。”江潋长眉轻挑,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得瑟样儿。

    杜若宁看得想打人,冷哼道:“也就李承启惯着你,你看看人家宋悯,同样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人家怎么没像你这么猖狂,这么嚣张?”

    江潋也跟着冷哼:“他倒是想,可惜他没长那腰子。”

    “你长了?”杜若宁突然抿嘴一笑,侧身去扒拉他,“来来来,让我瞧瞧,督公大人的腰子长什么样?”

    江潋顿时红了脸,也不得瑟了,捂着衣服道,“别闹,外面能听见。”

    “您都敢坐十六抬的大轿了,还怕别人听见?”杜若宁戏谑道,“况且您也不是什么好人,别人越是听见,你这荒淫无道的形象不就越稳吗?”

    “……”江潋转着眼珠想了想,突然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腿上,“若宁小姐说得对,那我就荒淫一个给他们瞧瞧。”

    “你干嘛?”这下轮到杜若宁慌了,扭着身子挣扎道,“江潋,你不要胡闹,我说着玩的,让别人听到不好。”

    “晚了。”江潋正经着脸,作势要去欺负她。

    “别别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杜若宁连声向他求饶,“就算你不要形象,也得为我想想不是,等下叫我怎么见人?”

    江潋这才满意了,把她放回去,正色道:“等下到了行馆,你先好生休息,我去和外面那些人应酬,等你休息好了,咱们明日再借着游玩之名去吴山。”

    事实上杜若宁一刻都不想再等,巴不得立马就去吴山看一看,她当然不是为了那些宝贝,只是想再一次感受父皇的拳拳爱心,感受父皇在这世间留下的印记。

    唯一的弟弟一直没有音讯,那座山便成了她对亲人思念的寄托。

    但她也明白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她本是打着和表姐去江宁度假的旗号来的,现在却跟着江潋来了杭州,倘若刚一到杭州便迫不及待地去爬山,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因此,哪怕心里再焦急,也还是得听从江潋的安排,再耐心等上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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