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回头对着停下马的贺齐舟连连摇头,说道:“不回去!我不就问问嘛。不过那家伙最后一剑真是吓死我了,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偏个一分两分的,不就完蛋了吗?”

    贺齐舟用胸前那袋银子接下那一剑时也是冷汗淋漓,直到现在仍在后怕,听林川这么一说,得意答道:“木头啊,你的修为还弱了一点,应变更是差上几分,就说他打向你的那一拳,如果你真能用对柳绵掌,卸去他的拳力,再想办法锁住他的手臂,三两拳我就能把他打倒了,还会是后来这么惊险吗?”

    林川恍然道:“对啊,我情急之下也没细想就以攻对攻了,其实柳绵掌正是克制他的金城拳的拳法,我内力没他深厚。可以先用拂风摆柳卸去他拳意,再用绕树三匝去缠他,那他真没办法也挡你拳脚了。”

    贺齐舟道:“想通了就好了,以后记住了,过招一定要沉得住气,山羊那小子这方面就比你做得好。你看我用三百两纹银接他的那一剑,真就叫算无遗策,如果只有两百两,我还真不敢这就么接了!不过那家伙悟性还是挺高的,要是迟源老儿不偏心,把惊城三式都教他了,我们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林川不服气地嘟了嘟嘴,嘀咕道:“你就吹吧。”

    贺齐舟假装没听到,两人沿着官道时快时慢地又走了三十余里,临近午时,已经进入了绵延起伏的祁门山中约四五里。一条小溪旁,两人吃了点干粮,也让马匹在路边自己找水草吃了个饱,贺齐舟顺便将那件破袍子包着林川的鞋,远远地仍进一个黝深的山坳里。

    进入山区后,两人在官道上几乎就没有见到过什么行人,由于这几日水患加上匪患,金陵到江陵的驿路也改走了水路,修息了一刻来钟,两人继续赶路,越是深入山区,越是林密山高,沿山临川而建的驿路愈发地曲折陡峭,最窄之处仅宽数尺,一边靠山,一边就临着十几丈下的深渊。

    不过两人在白练山中所走之路比这里的官道还要差劲,所以也不害怕,遇到窄路就下马牵行,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驿路盘山而上,山路越建越高,左侧的深渊已经离脚下有数十丈的距离了,山脚下翻涌的急流激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直看得人头晕目炫。

    一个急弯之后,行走在前的林川一个惊呼将跟在后面默默前行的贺齐舟吓了一跳。原来数十株大大小小的树木倒在了驿路之上,倒下的树林之间还夹杂着大量的泥土石块。

    林川道:“少爷,这么多东西我们两个一时半会肯定清理不了,要不我们翻山而行吧。只是此处山势太陡了,马上不去,要不先退回半里,找找有没有缓坡可以绕过这里?”

    贺齐舟小心地调转马头,点头道:“好的,我改走前面,你小心点跟着。”

    然后认真地对林川道:“木头,现在开始要万分小心了,这些木头石料是人为砍倒、堆放的,很可能是山中匪徒为了阻滞官兵设的路障,看泥土中水份很多,倒下树木的叶子也都很新鲜,应该是刚刚布置的,说不定就是今天早上的事,待会如果真有不利的情况发生,我们走为上策。”

    林川应了一声,两人往后退了约半里有余,在一处缓坡牵马而上,由于山势较高,坡上都是些高大的乔木,荆棘杂草从反而比山腰少了很多,马匹通行并不是很困难,两人准备翻过这座大山,绕过阻塞,仍走回官道之中。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山势并不像先前所见的那样坡度平缓,越走越是陡峭,两人为了寻找马匹的路径,七拐八弯,尽力对准驿路方向上山,走出七八里后,一处两丈高的崖壁彻底挡住了两人去路。

    贺齐舟仰天长叹,如果今天不能走出这祁门山,明天就赶不到金陵城,乡试也就成了空中楼阁,而再过三年自己就要超过二十岁了。没想到武举之路竟被这矮矮的崖壁挡到头了!长叹声在山中回荡,回音久久不绝,正当两人兀自哀叹时,忽然诧异地互相看了一眼,这回声时间也太长了吧,贺齐舟侧耳倾听了一会,对林川道:“我听到有人呼叫之声,还有刀兵相交的声音。”

    林川点头道:“我也听到了。”

    贺齐舟皱眉又道:“不对,还有妇孺的痛哭惨叫声,山中多回音,具体在哪我也说不清,但一定是在山上,林川,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看看?”

    林川道:“有何不敢?”

    说完两人将马匹拴在原地,贺齐舟从马上取下弓箭,林川则背好宝剑,攀上面前两丈高的崖壁,循着响声,快速奔跑过去。

    两人一路向上,嘶喊拼杀的声音也越来越近,跑了大概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贺齐舟总算判定声间的来源,刀剑碰撞的声愈发清晰。

    贺齐舟悄悄跳上一块巨石,只见二十丈开外的山坡上,几株高大的松树下建有四五间木屋,屋前的空地上正有三名捕快持朴刀围攻一名持剑的壮年,离打斗处几丈之外,六人跪在地上的,好像是一名老人、两个妇女,和三个孩子。

    这六人的身后还有两人持刀架在跪在地上的一名妇女和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颈上,两人身边另站有一人,身着官服,地上倒着的有六七人,好似都已身亡。身着官服之人正朝那仍在苦战之人叫道:“我数三下,你再不弃剑投降就杀了这个小的,听见了吗?”

    尽管这么说,但围攻的三人却丝毫没有停下进攻,反而出手愈发狠辣,被围攻的壮年混身是血,但还在苦苦支撑,身着官服之人继续说道:“听着,我数了哦……三!”

    只见那官员身旁之人一刀就抹在那名十一二岁孩子的颈上,孩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而那壮年见状,身形一滞,手臂又挨了一刀,一蓬血花散出,所有官差放声大笑,而孩子身边的妇人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后,一下子晕了过去。

    那名官差又开始说道:“竟敢杀伤我弟兄,小子,我又要数了哦,这次换个再小点的……”

    刚才行刑的那人,将刀架在更小的一名男孩颈上,男孩身边双手被缚在背后的老妇大号一声,朝发号施令的官员撞来,只是刚起身就被另外一名官差背后狠狠砍了一刀。此时忽然一枝利箭贯穿入那名用刀架在小孩颈上的行刑者颈部,那人身子一软,当场毙命倒地。

    原来是贺齐舟未能来得及救下那个大孩子,见官差又要行凶,赶紧张弓搭箭,正中行刑者要害,那此时林川也已赶到,正好看到那一幕,气急之中,拨出背后宝剑,一下子就冲了过去,在他身后又飞出齐舟射出的一箭,第二名行刑者明明已有防备,但还是躲避不及,箭枝穿透遮挡的手掌后又是一箭穿颈,再杀一人。

    那名官员见势不妙,赶紧俯身躲在活着的人质身后,围攻的三人一时还不明所以,见有人持剑冲来,马上就分出一人迎了上来,见林川是个少年后,大声道:“官府办案,闲人莫管。”

    原本次备弃剑待戮的壮汉也一下子强提起精神,奋力攻出两招,要是在平时,即便是一对一,他与围攻之人最多也就打个平手,不过他在作困兽之斗,早已豁出了性命,那三人也不敢贸然突进,谁也不想成为那人的换命对像,所以原本一口气就该解决的打斗,整整一柱香都没有结束。

    见有人迎上来,早已怒火中烧的林川也不言语,抖起一朵剑花,一招灵蛇吐信直刺对方双目,那人刚想提刀招架,只见又是一枝利箭迎面而来。这人的身手显然要强过刚才行刑的二人,赶紧一个侧蹲,提刀护住面门,飞箭被朴刀一挡后擦着耳际呼啸而过,只是那朴刀竟被震脱了手,林川眼疾手快,出剑改刺为抹,一个前冲,利剑从颈部足足削进去半寸有余,并冲向那名官员而去。

    持弓在手的齐舟紧跟而上,直到掠过那名中剑的官差后,那人才直直倒了下去。也就两个眨眼的工夫,三名官差毙命,那名躲在人质身后的官员一见二人冲过来,情急之下抓起最小的一名四五岁模样的女孩,也不顾仍在打斗的二人,飞身往另一边山下逃去。林川和贺齐舟已看清那名官员模样,两人几乎同时叫道:“王龄!”

    贺齐舟虽已张弓搭箭,十丈开外的的王龄始终将小女孩护在身前,贺齐舟只能转移方向,射向退出围攻、准备逃跑的另一名官差,一箭射出后看也不看继续向王龄追去,并对林川叫道:“还有一个交给你了。”

    贺齐舟射出的那箭准确地射中那人后心,只是不像前两箭那样贯穿颈项,箭羽都沾到血了,而是只入体三寸,显然那人内着护甲,只是没想到贺齐舟的箭会如此强悍,他也更不会想到,这些箭的箭簇都是精钢打造,只有军方最精锐的骑兵才有资格使用,利箭刺破护甲,一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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