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二人就来到了武道院大门口,武道院毗邻武备馆的东南方,当初决定设立武备馆时,齐帝姜琮就在外城南面与外廓之间圈了一大块地方,经过三十年的经营,原本冷清的城郊,由于大量的学子在此就学,早已是街市林立了。

    武备馆建成后不久,又在其东西两侧各建了两所学校,东南侧的就是武道院,东北侧的则是武察院,西南是天枢院,而西北是天刑院,校群再往北不远,隔十余丈的护城河,就是高大的外城南门了。四所学校形制、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均占地千余亩,由二丈高的青砖墙围起,门楼是歇山顶的三开间大屋,碧色琉璃瓦,配以朱红色的大门,也让寻常百姓知道,这些可都是皇家的产业。

    武道院大门前立了一块巨大的石柱,上书“国子监武备馆天下武道院”几个红漆隶书大字。校门外设了两个入口,只是右边入口已有人排起了长队,而左边则门可罗雀,偶尔有人进入,均是有长辈陪同的年轻人。

    贺齐舟是第三次尝试报名了,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左边的门口专供各地武举人进入,可免试直接办理入校手续,而且学费全免,还提供食宿,这也正是贺齐舟一直为未能参加南直隶武举而痛心疾首的重要原因。不过右边的队伍虽长,但通过的速度却很快,门卫只是随意翻检了一遍报名学子的户籍文书就放行了。

    进入第一道门楼后,里面像一个瓮城般的小天井,不出齐舟所料,初试的地方就在这天井里,细绳从南北将天井一分为二,几个身着黑色长袍之人坐在天井东侧,身前都有一条长案,每人身前都排了十来人的队伍,黑衣者都面无表情的为这些报名的年青人搭脉,点头了就可以进第二座门楼中报名,摇头则让人打道回府,即便是被劝退的,也鲜有人争吵,只是哀声叹气地离开。

    贺齐舟大惊,心想,这武道院不是说不要求通脉吗?怎么和天枢院一个模样?不过来都来了,先硬着头皮上吧。前面排着的人越来越少,只有三四个了,看着黑衣人严肃的面孔,贺齐舟却越来越紧张,让林川排到了自己前面,自己则又使劲地运气冲脉,这几天来贺齐舟练功愈发勤勉,每日调息打坐、运气冲脉的时间都有六个时辰了,虽然隐隐有通脉的感觉,却好似永远也捅不破这层窗户纸,丹田处的隐痛倒是越来越强烈了。

    正自努力时,自己队伍最前方传来了低沉的争吵声:“先生,我都通三脉了,为何连报名的资格也没有?”说话者是一名十七八岁的锦衣少年。而刚刚摇头的黑衣人却看也不看那少年,铁青着脸色道:“下一个!”

    那少年好像来了火气,怒道:“袁先生,我哥是刘牧之,去年他只通了两脉就可以入校,为何我通了三脉连比试的机会都没有?”

    那袁先生一听刘牧之这个名字,总算对少年抬了抬眼皮道:“看在牧之份上再和你多说一句,你脉虽细,但正经太弱了,和他差了何止千里,你应该比别人更知道学校的风气,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了!”

    少年一边悻悻离去,一边还有点不舍地问道:“袁先生,能不能给次机会?”

    那黑衣人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一听刘牧之之名,贺齐舟觉得有点耳熟,仔细一想原来是在百强榜上刚刚看到过,排名十九,是除了六大派之外排名最高之人,之所以能记住此人,一来是齐舟从小就博闻强记,二来只有他是六派之外唯一超过杨山之人,虽然连脉三都没资格报名让齐舟的心又寒了一半,但一听理由居然是正经太弱,又让齐舟生出一线希望。

    很快轮到了林川,贺齐舟也能近距离打量起那名袁先生,那袁先生四十左右年纪,国字脸,浓眉大眼,倒和林川有几分相似。在搭过林川脉像后,并不急着点头摇头,手不放开,又问了一句:“小子,如果我用弹腿踢你小腹,同时侧身点你背后天枢穴,你如何应对?不要想,快答!”

    林川忙道:“千斤坠双手压您腿背,再用蝎子摆尾攻您点穴之手。”

    那人点了点头,扔了块牌子过去,道:“后面不用再测试了,去对面通道直接报名入校吧,凭这块牌子也可免除一应费用!”

    林川似乎被这天降大喜惊到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在被上前一步的齐舟拍了拍后才醒悟过来,道:“先生,我还有个同伴,就是身后这位,我能不能等他一会?”

    袁先生淡淡道:“随便。”

    在林川退到一旁后,贺齐舟也看清了黑衣人的衣着,一袭黑衣只在衣衽上绣了朱雀图案,应该是武道院的院标了,只是所绣朱雀用金线勾边,黑衣人的地位显然不凡,一起参与面试另外四名黑衣人中也仅有一位是绣金边的,而贺齐舟在天枢院看到面试之人同样绣在衣衽上的白虎和武察院的青龙都没有金线勾边,这武道院对考生的态度应该是最为严谨的。

    贺齐舟一边走上前去,一边对黑衣人道:“先生,我认为之前应对之法有误,照他的能力,最好的办法是转身全力架开点穴手,然后用后背扛一脚后借力逃遁!”

    黑衣人也没怎么在意齐舟之话,手正搭到齐舟腕上,眉头一皱,摇了摇头,倒是留下了一句话:“身子骨不错,可惜不宜练内家功,以后也不要随便夸夸其谈,回去吧!”

    结果早在齐舟的意料之中,虽然遗憾,但齐舟也不想低声下气地纠缠,退到林川身侧,低声道:“林川,你快去报名吧,好歹也能省下点银子!”

    林川倒也果决,看了看手中木牌,走上前去,轻轻放到黑衣人身前的案上,向黑衣人鞠了一躬,用力拉着齐舟往外走去,道:“少爷,那咱们就去把天刑院两个名额都包下来吧!”

    贺齐舟知道林川脾气,两人相对一视,同时笑道:“走!”

    袁先生暗忖,林川和齐舟二人衣着朴素,一看就和刚才那个刘姓少年的豪阔不同,本来自己只是惜才,估计林川也付不起高昂的学资,有意帮他一把,那小子居然一点都不领情,要知道武道院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武校,只要一入校,将来的前途就不可限量,而那贫寒少年居然一点都不动心,转身就走了,自己总不能厚着脸皮再去把人追回来?苦笑之后,继续了他的验脉工作,只是心中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在连续又验了两人之后,手还在第三人腕上把着,忽然大叫起来:“不好,来人啊!”

    马上就有身着灰衣之人跑来,问道:“袁先生,您有何吩咐?”

    袁先生道:“快,快去把刚才那个还我木牌的少年找回来,两个都找回来。”

    那人听后赶紧向门外跑去,袁先生则又细细想了想贺齐舟的应对之策,自己对那少年所出之题要求前脚后手同时到达,脚为虚,手为实,非六脉巅峰无法使出。而那少年虽然通四脉在即,但和六脉巅峰足足有三脉的差距,一指下去非死既伤,只有内力相差不是十分悬殊的情形下,那少年的应对之策才是攻防兼备的上上之选。

    而之后那个未通一脉之人所说的应对之策居然天衣无缝,三脉巅峰倾尽全力的确有可能架开那一指,而那一脚只可能是虚招,否则点穴时无法同时达到后背,而用背部借力远去正是摆脱对方高手的一线机会,自己居然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应对办法。更加神奇的是,那名未通一脉的少年,居然能凭着一个招式判断出对方的功力,而且还熟知三脉巅峰应有的实力,在转瞬间想出应对之策,要知道,那人实打实是个一窍不通之人,刚才自己还恼恨他的多言,差点要骂一句废物了。

    但若说是碰巧对上了,那巧合也太过‘巧合’了,所以一想通之后,立即想把他们追回来,即便自己看走眼,也要将二人同时招入学校!

    校工很快就回来了,苦着脸回复道:“袁先生,不才无能,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问了好多路人,可最近都是这种少年学子,长相打扮都差不多,实在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袁先生又问:“可知两人姓名、住处?”

    那人回道:“我在门口问了检录之人,他们只是大致翻看一下户籍,又哪里记得住什么名字,至于住处,报名单都未填过,更是无从知晓了。”

    袁先生长叹一声,也就不在追问。

    再说齐舟二人想也不想就往天刑院方向赶去,一到门口让二人倒吸一口冷气,同样的两个入口,一边排了十几人的队伍,另一边则密密麻麻排了数百人之多。门口喧闹异常,东西两队各有数人正在破口大骂,一听,原来是东边人数众多的一队认为西边之人假冒武举人身份,往年各地举子进入天刑院的屈指可数,而今日自西门进入之人已达数十人,东边队伍有人不甘心长时间等侯,怒斥西边队伍之人凭借家族关系,免试入校。

    而西边队伍之人身后都是有钱有势的主,岂甘受辱,纷纷回骂,只差遣家人来教训那些有眼无珠的家伙了。

    好在校方闻讯后马上有人出来调停,解释说西边队伍并非只收武举人,还招收事先备案有特长的学生,如果东边学生能达到‘条件’也可免试入学。

    那东边之人也非傻子,如果真有‘条件’,谁还会在这里排队?好在西边之人很快都进去了,东边骂骂咧咧几句也就平息了风波。报名只在上午进行,贺齐舟看了看人群,觉得耽误自己练功时间,便决定明早再来了。一夜无眠后,两人早早来到天刑院门口,身前的队伍已有百来人,等了约半个时辰,学校总算开门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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