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门房本就不大,屏风隔出的地方约占去四分之一的大小,六尺见方的角落里只有一几一椅一柜。屏风外人来人往很是吵闹,这里是刑部文书传递最为频繁的地方,居然还有好几个捕获的人犯从这里带进带出。

    贺齐舟很快就翻完了那一指厚的卷宗,可以用毫无价值也形容,大多说的是燕帮的过往劣迹、成员组成、犯案经过等。唯一的收获在于武察司为证明案子确实是百户韦同所为,提供了详细的个人档案和财产情况。

    韦同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入职将近十年,家世平平,如果在他的居所搜出大量金银足以证明他和匪徒勾结的话,那他四年前购入一处价值三千两的宅子完全和本案无关,不过这对于一名年俸不超过二百两的百户来说是难以想象的。贺齐舟认为还是要从韦同身上着手,如果能查出他是如何赚取购房银子,是谁带着他发财的,或许就能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贺齐舟也不想再在这嘈杂环境中浪费时间,锁好卷宗后直接去找万志远,一来是告辞,二来是想问些问题。万志远见贺齐舟这么快就过来了也有些吃惊,大致问了下情况,贺齐舟如实回复后,便问道:“院监大人,我看了卷宗,能不能问你些问题?”

    “可以,不过这个案子我基本没沾过,你有没有先问过苏拓?”

    “没,我听出他意思了,他认为已经结案了,没必要再查,也不会帮我,真不知道他年纪轻轻怎么就爬上了这么高的位子。”

    “你可不要小看他,我虽然不喜他巴结姜坻,但他能力确实很强,虽然待在衙门的时间不多,一天到晚跟着姜坻鬼混,但京城的那些案子倒是处理得井井有条,所以也没人敢多说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可是上届武举的榜眼,在武备馆待了半年就混不下去了,估计是不想再面对萧寄怀了吧,找姜坻安排到了刑部,以从六品的副主事做起,连破大案,不到两年就连跳三级,升到了五品郎中,是我们刑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郎中官。”

    “照您这么说,凭他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在武备馆多待些日子,肯定能找到更好的位子!他是不是和萧寄怀有仇啊?”

    “也可以这么说吧,上届萧寄怀横空出世,一枝独秀,而且还极有风度,每轮对试都让对方发挥出自己的最强实力,最不济也让对手出了六招,可是最后在殿前决战时,对上他的师兄苏拓却是连下狠手,三招就将其轰出战台,让苏拓成了百官的笑柄!其实在我看来,要不是苏拓在前几轮接连遇到强手,真气略有不济,还受了点伤,否则接下二十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苏拓可能怀恨在心,便一心投靠了太子。”

    “那萧寄怀为何如此不给面子啊?”

    “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吧,苏拓此人城府颇深,反正你以后小心点就好了。”

    “万院监,除了武察司之外,我在哪里可以查到史同的档案,就是武察司推出来的那名百户。”

    “武察司里的人,所有个人档案都会存在武察司,除了皇帝点头,包括太子在内的任何人都查不到,也不敢开口去查。”

    “为什么?”

    “武察司初创时归刑部节制,但没多久就被锦衣卫抢了过去,他们可是监查百官和军队的,更有很多隐在暗处的谍子细作,你说能轻易让别人摸清底细吗?”

    “那可怎么办?韦同四年前买了栋三千两的宅子,我想查查四年前他是不是就跟了王定边,这些银子是他自己贪来的还是王定边或者史岚赏他的。还有王定边是锦衣卫,他是什么时候调到史岚那里的,他和燕帮之间有没有什么瓜葛?如此一说,现在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万志远一听,脸色一沉,道:“四品以上的京官一般由都察院负责,武察院官员更不是我们刑部能随便调查的,你知不知道,王定边可是四品,在锦衣卫的千户里也是以战力著称的,史岚更不用说了,我命令你不许再从这条线查了!”

    见贺齐舟不置可否,万志远恶声道:“听到没有?!”

    “好,我答应您不在明面上打听!”

    “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也不怕,但你现在羽翼未丰,万万不可意气用事,知道了没有?”

    “好的,我一定会小心的。”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张路遥明天上午就能获释了,应该会送到南直隶会馆那里,已经有人通知他们家人了。”

    “哇,太好了!”贺齐舟喜道。

    目送贺齐舟作揖离去,万志远也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知道很难改变那小家伙的心意。

    贺齐舟踏出万志远的院门,就看见为自己带路的小吏气喘吁吁地跑来道:“贺大人,一眨眼您就不见了,苏郎中说得不错,您果真在这里,走吧,我带您去账房那里支取这个月的薪俸。”

    贺齐舟心想,居然还有这等好事,才干了半个时辰的活,就能拿钱了,欣然跟随小吏员前往,路上还问了下如何寄家信,那小吏员就是门房跑腿的,能拍到新来主事的马屁自然不会错过机会,便让贺齐舟将信交给他,他自会办妥,京驿在刑部派了专员,每日都会有信件收发。

    在账房贺齐舟领到了正月的薪饷一十五两,另外还有过年的节俸十两,再加一薄一厚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官服,拿掉上面的包纱官帽,崭新官服补子上两只不知名的白鸟赫然入目,贺齐舟当然不好意思问是什么鸟,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点头谢过账房主官。

    那主官见贺齐舟一堆东西也不好拿,还特意取了个大布袋让贺齐舟放置官服等物,回去的一路上,背着布袋的贺齐舟不住偷笑,以后再也不用过穷日子了,哈哈……

    贺齐舟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两坛好酒,孝敬那馋嘴师父。酉时到的武备馆,准备胡乱在食堂吃了点东西后就直奔许暮那里,正好在食堂撞见许暮打了饭菜装满提盒正欲离开,一问原来是陆宝根来了,因为不愿去食堂,就让许暮来打饭,贺齐舟见东西不少,马上跟上许暮,也准备和陆宝根一起吃饭。

    许暮也很开心,因为她买好饭还准备去买酒,看到提着酒坛的贺齐舟就如见到救星一般。

    路上贺齐舟兴冲冲地将今日之事都告诉了许暮,还让她想想办法如何撮合李若谷乌尔娜两人。

    许暮得知张路遥获释,极为开心,说是明天要去看看他,对于贺齐舟的想法,有些戏谑地问道:“如果乌尔娜真心喜欢的是你贺齐舟,你忍心让她伤心吗?”

    “不忍心。”贺齐舟答道。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许暮道。

    “女人都只会说这句话,可不忍心也只能忍呀,我和她又不像李若谷和她那样两小无猜,既然不是两情相悦,还不如早点一刀两断,免得以后脚踏两条船,弄得两面三刀,落得两败俱伤,你说是也不是。”

    “我相信你真是个秀才了。”许暮强忍笑意,朝贺齐舟翻了个白眼。

    “对了,问你个问题,不许嘲笑我哦。”

    “问吧”

    “六品官服上的白鸟是什么鸟啊?”

    “哈哈哈……”许暮放肆笑出声来,然后严肃说道:“不是什么好鸟!”

    “怎么这样啊,我好好请教你……”贺齐舟有些委屈。

    “白鹇!很漂亮地一种野鸡。”许暮还是不忍心说了出来。

    “对了,老油条说也可以教你一门功夫,她说你天赋异禀,你别和他客气,挑他最拿手的学!”

    “老油条?”

    “就是陆宝根,元宝,元宝真人,知道不?”

    “学他的三绝剑?那我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学啊?”

    “他有一手隔空偷银子的本事,好像过六脉就能学了,对了,你就向他学这个!”贺齐舟兴奋说道。

    “那叫探空爪,笨蛋,功力到了一定程度都能做到隔空取物,不过你们全真的内家功要更胜一筹,好,我就学这个,听说你今天领了银子?正好可以练练手。”

    “喂,当我没说过哦!”

    两人吵吵闹闹很快来到陆振耀的院子,在门口依稀听到有人争吵,只是一进大门,争吵声便消失不见,许暮悄悄道,是两个老人在为他们两人的武举而吵,都说是自己的弟子手下留情了,不过只要她一出现,两人就变得无比文雅,所以她一直故意躲得远远的,偷听他们吵架。

    两人一个提着食盒,一个拎着白酒,贺齐舟连身上背的袋子都没放下就到了李济尘的客厅,陆宝根正和李济尘正坐在圆几旁饮茶,见贺齐舟提了酒进来,大喜道:“老东……真珠先生,我们要不边喝边聊?”

    李济尘道:“还聊什么聊,吃饭吧!”

    一直假装练功的陆振耀也被叫了进来,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饭后李济法开始教贺齐舟点金指,而许暮果然提出要学探空爪,两位老人都是竭尽全力,倾囊相授,似乎还要比拼一下谁能先教会对方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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