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茹若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因为这柄降魔杵,这段日子我家已经出了太多事死了太多人,我如果再把它带回家中,指不定还会引出什么祸事来。

    为此,我果断摇了摇头,“降魔杵我不要,但你可不可以把我的残魂还给我?”

    “林笙,你在想什么?”

    茹若初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笑话,“你娶了我,你的残魂是你送我的彩礼,而降魔杵是我陪你的嫁妆,这世上哪有丈夫向新娘索回彩礼的道理?”

    “可我的妻子是念冰,你我之间只不过是长辈们乱点鸳鸯谱。既然郎无情妾无意,那么我俩完全可以一纸休书各奔东西,从此两不相干。”

    茹若初此次出手救我,让我意外,也让我感激。可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否则既负如来也负卿。

    可我的这番话,换来的是茹若初的一声冷笑,“我还从未听闻血婚有休书一说,血婚若是能退,我何苦还寻来此地相救于你,将你林家老小挫骨扬灰岂不更好?”

    我的心里猛地一抽,似乎血婚是一道捆住二人终生的死结,不仅是我,茹若初对此也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接受我是她丈夫的这一现实,也不得不前来履行她身为人妻的本分。

    茹若初眼中满是怨念,我的心里尽是纠葛,而在我们之间还隔着一个念冰,或者说念冰的棺材。

    而此时,茹若初把降魔杵抵在了棺材前,再度对我说道,“林笙,我的嫁妆你究竟收还是不收?你若不收,我便把它带走,顺便带走你心爱的女人的灵魂。”

    我没料到,她竟会以念冰的性命作为要挟,要我接过降魔杵。

    为了得到这柄降魔杵,老一辈拼得你死我活,可新一代却在互相推让。

    这一幕,是多么地戏剧与讽刺!

    我不敢揣测茹若初是否在开我玩笑,终究有些不情愿地接过了这件是非之物。

    “那么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我拿过了降魔杵,朝茹若初问道。

    茹若初的身子微微一颤,却在一抹哀怨中一声叹息,“呵,不再相见……我也希望如此,可宿命啊!谁又能看得通透……”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茹若初也没有继续在此地停留,随即返身踏上了没有摆渡人的乌篷船。

    一阵阵水花在乌篷船的四周涌动而起,在船即将下沉之际,茹若初看了我最后一眼。

    “林笙,柳泉村并不是你的家,你的故土与我相邻。假以时日你了去身后事重归故里,我会在你列祖列宗的坟冢前等你。”

    话落,阵阵潮水将茹若初淹没,伴随着乌篷船的下沉,她也随之消失在了漫漫长河中。

    茹若初走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化解了我的为难,交还了我降魔杵,却留给我满心颓唐。

    这时候,念夕朝撑着那柄铁锏踏着长河走了过来,表面的伤势虽然在五行法阵下已经愈合,可血依旧不断地从他的口鼻中流淌而出,他的灵魂似乎已受到了重创。

    “没想到,茹若初的红衣竟是为你而穿,可我又阴差阳错地为你和念冰举行了婚礼,真是世事无常荒唐谬悠!”

    和我想象中一样,念夕朝并没有给我任何好脸色,我的心中也是一阵苦涩。

    我满心以为念冰才是我唯一的妻子,却不想茹若初也在阴差阳错中和我结为血婚,而这一切也同样超出了我的意料。

    “念老爷子,我对念冰的情意您是知道的,只是老一辈想以血婚化解两家人的恩怨,才引发了如此误会。”

    我朝念夕朝这么解释道,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对此,念夕朝也是一声无奈叹息,“罢了,等念冰醒来你还是自己跟她好好交代吧,我已经老了,你们年轻人的儿女情仇不是我这糟老头子能掺和的了。”

    念夕朝也没有责骂我是虚情假意或是陈世美云云,毕竟这一系列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也知道我和茹若初的婚姻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除了叹息,他也只能看着念冰的棺材出神,眼神里饱含担忧和牵挂。

    在我的搀扶下,念夕朝坐上了牛车,随后将十几枚铜钱扔进了水中。

    不一会,又有一艘渡船从眼前的长河中浮出水面。

    “方外世界,秣马镇。”

    留下这句话,念夕朝驱使着老白踏上了牛车,摆渡人捞起了铜钱,点了点头。

    方外世界水路遍布,连通境内四处,接壤人间内外,有水的地方,便是方外通途。

    而所谓摆渡人,则是运用了某种鬼道道法,以水为媒介,以渡船为载具,接送过往道人前往所向彼岸。

    伴随着渡船一沉一浮,我们再度出现在了那口墓陵边缘的水塘中。

    一番谢过后,念夕朝随即带着我上了岸,便朝着秣马镇内部走去。

    “念老爷子,您不是说要带我前去落雁山祭奠念氏先祖吗,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

    路上,我不解地朝念夕朝问道。

    此时的念夕朝,俨然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相反面色却变得越发凝重了。

    他回答我,“念氏老宅已不得归了,今日琴棋书画既到来,说明我的行踪已经暴露,我重现道门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隐山门。估摸不多久,那些曾为我所杀的人,他们的后人便要接踵而至快意恩仇了。”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以他的意思,琴棋书画的离去并不意味着这场争乱的结束,相反只是一个开始。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恐怕还要面临更多无休止的追杀,直到念夕朝流尽最后一滴血为止。

    念夕朝也是一声叹息,“当年我念氏一脉被灭,族中多人均死于五行道法,我以为是内部有人公报私仇,便杀了门中所有嫌疑之人,事后便逃出道门隐居世外。可如今看来,真凶依旧逍遥法外,而我错杀了太多人。”

    “现在我只能先带你去故友寒舍一避,待到风声过去,再好好筹划将来吧。”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苦涩,没想到自己刚和茹家的恩怨何解,眼下却又稀里糊涂牵扯到了隐山门的是非当中。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跟着念夕朝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这样,念夕朝带着我来到了秣马镇南边的一户民居前。

    这是一个大宅院,整个房屋院墙都是用青砖所砌,四周生满了各种槐树爬山虎,看上去颇为阴森。

    这个宅院,正是念夕朝所说的故友家中。

    可当我们过来时,院子的大门是开着的,可里边空无一人,念夕朝朝屋里大喊了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奇怪了,那个臭婆娘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今天有心情出去溜达了?”

    念夕朝皱了皱眉头,还是不请自来带着我进了屋。

    可是,我们在宅院里等了好久,却始终没有看到屋主人回来。

    一夜未睡中,我早已人困马乏,随即走到院子的一口大水缸前,准备好好洗把脸醒醒神。

    可当我刚把头埋进水里,立即感觉有一阵阵毛绒绒的东西从我脸上飘过。

    我下意识睁开了眼,却发现水缸里竟飘着大量长长的头发!

    在水缸的底部,我还看到了一张腐烂的女人的脸,她的口大大张开,整张脸极度扭曲着,一双血丝弥漫的眼睛正看着水面上的我!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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