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像是一个大银盘似的悬挂在天空,锦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黑胶唱片机一圈又一圈转出的《命运交响曲》,小口小口地抿着一杯红酒,隔着落地窗望向天上的银月。

    在她的记忆里,家乡的月亮是有味道的,带着厨房的烟熏燎火味。而这里的月亮却像是那些小说里的月亮,花影藤风,颇有些不真实的幻梦感。

    嘎吱一声,那扇窗户又被人打开了,一个身穿灰色皮夹克的男人跳了进来,站在窗边,并没有走向锦悦,只是痴痴地看向沙发上的锦悦,如同在欣赏一幅美丽的图画。

    “真好看”男人还是忍不住赞叹出声,没有用“你真美”这样的词句,是因为男人觉得美是凛然的,带点拒绝的意思,而好看确是真实的,触手可及的。

    锦悦扭过头,蹙起眉头盯着男人,“你还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跟你说了那么多遍,不要撬窗户进来已经有人发现窗户被撬过了,好在被我推到了蔡阿姨的身上,但现在蔡阿姨不在了,再被人瞧出来,我该怎么圆场?乔装打扮一番很难吗,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咱俩还是不要见面了。”

    “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男人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低着头,“只是今天事情太急,来不及化妆打扮了”

    “出什么事了?”

    男人抬起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有一个袋子弄丢了”

    锦悦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瞪大眼睛,急切地追问道,“怎么回事?在哪里弄丢的?”

    “凌晨那会儿我提着三个袋子叫了一辆出租车,那司机让我把东西放在后备箱,本来也没什么的可是到春江大桥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我刚下车……才从后备箱拿出两个袋子,突然来了一个交警,那个司机怕被交警罚款,急匆匆地就开走了”

    锦悦一怔,震惊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要是被人发现的话你怎么搞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对不起”男子讷讷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那个出租车的车牌号我记下了,东西会找回来的。今天那个司机没有回出租车营运中心交班,我打听过了,明天早上八点那个司机才会过去。我也拿到了司机的电话号码,本来想假装预约打车,让他来接我,顺便拿回那个袋子的,可是那个司机说他接了一个长途的单子,不在市区了不过这也说明他还没发现那个袋子,是好事。”

    “希望到明天你拿回袋子的这段时间里,那个司机不会发现那个袋子。”锦悦咬了一下嘴唇,“要是他真的看见里面的东西”

    “发现也没什么,”男人撇撇嘴,“我检查过其他两个袋子,丢的那个袋子里装的都是边角货,没什么特征的东西,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锦悦摇摇头,“必须要找回来,要是那个司机将袋子交给警察就麻烦了。”    “放心吧,我明天一大早就过去守着,一定能拿回来”男子慢慢地靠近沙发,满眼温柔地盯着锦悦,伸出右手想要抚摸锦悦的脸颊。

    锦悦扭过脸,躲开男子的手,“明天杨海就要回来了,这件事一定要处理干净还有,最近你也别过来了,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就行”

    男子失望地收回自己的右手,听到“杨海”两个字,登时心中生起一股无名之火,“那王八蛋对你又不好,干嘛还跟他在一起,不如索性跟他离了,咱俩去乡下找个地方过点粗茶淡饭的简单日子”

    锦悦打断男子的话,冷冷说道,“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已经回不去了,也不可能跟你去过什么粗茶淡饭的日子。其实你没必要继续再跟着我,你该有自己的家庭,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男子突地一把将锦悦揽在自己怀里,用力地拥紧,似乎想要将锦悦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就算这辈子都活在你的影子里,我也会守着你的”

    “就在这里守着,”侯三蹲坐在出租车营运中心的坪坝边沿上,瞅了一眼脚边的黑色手提袋,撕咬下一块锅盔,咽进肚子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就给他来个守株待兔,等那个龟儿子一来,咱寻个机会把宝贝换回来就走”

    “三哥,”朱大长盯着侯三手里的锅盔直咽口水,“你咋晓得是那个司机把咱们的宝贝掉包了的啊?”

    侯三冷哼一声,“除了那个龟儿子还能是谁,袋子从出别墅区到回到旅馆都没有离开过我们的视线,就只有坐出租车的时候放在后备箱那段时间能被掉包。说起来,那个龟儿子一开始就在打我们宝贝的主意了,是他非要让我们把袋子放到后备箱的”

    “那他是咋个掉包的?”朱大长挠挠头,“他一直在开车,中途也没有下车去后备箱啊。”

    “你懂个屁,”侯三撅了撅嘴,“那个后备箱肯定有个机关,他在前头只需要按一下按钮,我们的包就掉到暗格子里面了,换上另一个袋子”微眯起眼睛,“肯定是这样,莫得错,书里就讲过,这个叫狸猫换太子,所以让你多读书啊,书里头啥子都有。”

    朱大长嘿嘿傻笑,不住地点头称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锅盔上。

    侯三瞥了一眼朱大长,将剩下的大半个锅盔塞到朱大长的手里,“一天就晓得吃,拿去爬等老子拿回宝贝,给你整一桌满汉全席,撑死你个龟儿子。”

    朱大长憨笑一声,捧着锅盔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快点吃,”侯三鼻子里喷出两股气浪,“吃完好办正事,还有不准再咧起嘴巴笑,老子跟你说过,咱们是悍匪,你做起那副憨眉瓜眼的样子,哪个还怕我们,要凶狠,懂不懂!”

    朱大长咽下嘴里的锅盔,拍拍胸脯,脑中想象着村里土狗的模样,当即耸着鼻子,龇牙咧嘴,眉毛挤在一起,从喉咙里发出几声闷哼。

    侯三翻了一个白眼,正欲继续苦口婆心地再教导一下朱大长,却见一辆出租车从门口缓缓地驶进营运中心。定睛看了看车牌号,侯三拍了拍朱大长的肩膀,率先站起身来,活动几下脖子,两眼放光道,“兔子来了,准备动手!”

    朱大长急忙将剩下的锅盔全部塞进嘴里,提起侯三脚边的黑色手提袋,摆出刚才那副土狗模样,恶狠狠地盯着驶进来的出租车。

    侯三从兜里拿出两个蓝色口罩,一个戴在自己脸上,一个递给朱大长,“戴上,不要暴露身份。”

    朱大长如小鸡啄米般连点几下头,接过口罩,艰难地戴在自己的磨盘脸上,口罩上两根绳子绷得紧紧的,耳根子勒得生疼,勉勉强强遮住嘴巴,呼哧呼哧地跟在侯三的身后。

    出租车在靠着营运中心的厕所位置停下,一脸倦容的司机推开驾驶舱的车门走了下来,打了个呵欠,关好车门。

    司机缩着脖子走进厕所,半分钟后又哼着小曲出来,从兜里掏出一沓票据,踱步到营运中心办公室,将票据拍在办公桌上,一边快速地填写表格,一边和一个坐在办公桌旁边涂抹指甲油的女人调笑。

    侯三和朱大长走到出租车旁,朱大长猫着腰趴在车窗上往车内瞄了一眼,见车钥匙还插在上面,一脸惊喜地朝侯三比划几下。侯三眼珠子一转,走到车子后面,搓了搓手,喜滋滋地打开后备箱。

    空空如也。

    侯三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摸着下巴思忖片刻,阴沉着脸招呼朱大长一起坐进了出租车内。

    营运中心的另一端,身穿灰色皮夹克的男子刚直起身子,便看见侯三和拿着黑色手提袋的朱大长朝出租车走去,皱起眉头,双手插兜地走向出租车旁的厕所。在厕所门内一侧站定,偷偷地观察二人的情况,瞧见侯三打开后备箱,立刻绷紧浑身的肌肉,打算找准时机抢走黑色手提袋。

    等来等去,男子却发现朱大长并没有把黑色手提袋放进后备箱,而是和侯三一起坐进了出租车内,不由地有些手足无措。

    不一会儿,司机摇头晃脑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站在过道楼梯口抽了一根烟,伸了一个懒腰,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快步走向出租车,慌忙地坐进驾驶舱,准备扭动钥匙发动汽车,突然从背椅后面冒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瞳孔一缩,“你们是哪个?藏在我车里做啥”

    话还没说完,只见朱大长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司机的脑袋,司机立时眼冒金星,栽倒在方向盘上。

    侯三将司机挪到后座,绑好司机的手脚,往司机的嘴里塞了一团棉布,自己坐在了驾驶座位上,发动汽车,蹿出营运中心,飞驰而去。

    灰色皮夹克速即跟着跑出去,面色铁青地望了一眼出租车离去的方向,跳上路旁的一辆摩托车,远远地跟在出租车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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