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就有人走,这是世界保持一个相对平衡状态的法则。

    韩梅的孩子来了,黄毛走了。何为来了,张小满该走了。

    听到产房里传来一阵“呱呱”的婴儿啼叫声和一个男子的哈哈大笑声,张小满松开黄毛早已冰凉的手,不再絮絮叨叨,找到黄毛藏在左手衣袖里那张带血的照片,冷面霜眉地盯着照片看了几秒钟,揣进兜里,瞥见黄毛右腹的伤口明显多于左腹,略一沉吟,捏了捏黄毛衣服左边口袋,拿出那个鼓面被鲜血染红的拨浪鼓。

    “憨批,拨浪鼓坏了再买一个就好……”张小满摇晃几下拨浪鼓,听着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忽地想到黄毛先前去房地产交易中心的事,在黄毛身上又摸索了一阵,从衣服内袋里找到红色的房本,翻开房本瞟了一眼上面房主的名字,沉沉叹息一声,缓步朝着产房走去。

    刚走出病房,便和抱着婴儿的何为迎面相遇,张小满将手中的拨浪鼓和房本递给何为,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黄毛送给你孩子的礼物,收好了……”

    何为看了看手里带血的拨浪鼓和房本,又看了一眼张小满身上的血渍,立时呆若木鸡,怔怔道,“黄毛呢?”

    “何为啊,”张小满并没有直接回答何为的问题,目光幽幽道,“今天我亏了两万块钱,还折了一个线人,可谓人财两空……满叔心里很不平衡呐,想要去讨个公道回来……”扭头看向何为怀里正朝自己大笑的婴儿,“是个有福气的娃,可惜黄毛见不到了。”

    何为攥着拨浪鼓和房本的手青筋凸起,眼眶发红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还是留在这儿吧,”张小满拍了拍何为的肩膀,径直朝医院外走去,“好好地陪着你媳妇儿和孩子吧,现在可没有第二个黄毛了……”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况且我只是回警局和别人聊几句,你便是跟着去了也没用。”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黄毛让你替他给韩梅带个话,‘梅梅,我去干大事了,会去很久,别太想我哦’,这是他的原话,我可没有添油加醋……”

    “这混蛋……满叔!”何为望着张小满的背影,目眦欲裂道,“求你一件事,一定要让那些害死黄毛的王八蛋付出应有的代价!一个都不能放过!”

    “那是当然,”张小满停下脚步,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什么特么的叫善恶到头终有报!做了恶事,就要有牢底坐穿的觉悟,我要让他们一辈子都烂在牢里!”

    何为目送张小满离开,转身走进黄毛所在的病房,瞧见法医正将黄毛装进黑色尸袋里,抱着骤然啼哭起来的孩子来到黄毛旁边,哽咽道,“等一等,让我孩子和他干爹道个别。”

    法医点了点头,退到一旁,默默地别过脸去。

    何为坐在病床边,看着黄毛脸上那僵硬苍白的笑容,紧咬着嘴唇,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将黄毛的手放在孩子的脸颊上,轻声吐出这些年黄毛来找他,而他将黄毛拒之门外时常说的那句,“你怎么不走啊……”

    “一会再走也不迟……”

    张允熙抱着双臂,屁股靠着赛摩的座椅,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对一旁暗暗挤眉弄眼的孙甜甜说道,“先看看这家伙跟着司马北到底学了些什么。”

    高高跃起的申一夏闻言哈哈一笑,两臂平展,双手捏作鹤爪,收起双脚,“瞧好吧,允熙妹子还有甜甜妹子,师哥今天给你们露几手绝活……先来一个……”大喝一声,“小麻雀捉青虫!”

    咔擦!

    抬起手臂护在面前的墨镜男双肩一沉,脸皮抽搐一下,顿时呆立原地。

    场内其他人也都面色一滞,呆呆地看着双膝跪在墨镜男肩膀上的申一夏,孙甜甜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连口中的棒棒糖都掉落地面。

    申一夏浑身痉挛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胯下,这一刻,他胯下某物和墨镜男额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四分之一秒后他听到了一种蛋壳碎裂的声音,顷刻之间涨红了脸,迅速地从墨镜男身上跳离,大腿紧紧闭合,左手护着胯下,右手翘起兰花指对墨镜男骂道,“王八蛋……你吃什么了,脖子怎地那么长!”

    张允熙嘴角抽搐一下,用手遮住自己的脸,“申一夏,这就是你的……绝活?绝后的绝吗?”

    墨镜男气得浑身抖如筛糠,扯掉自己的外套,露出遍布全身犹如石头一般的肌肉,面色铁青地盯着申一夏恨声道,“王八蛋!士可杀不可辱!老子今天跟你没完!”

    “跟我没完……”申一夏一脸嫌弃地瘪瘪嘴,“换个人吧,我只喜欢女人,男的免谈……而且,”回头朝孙甜甜抛了一个媚眼,“我现在已经心有所属了,强扭的瓜不甜。”

    孙甜甜顿时捧腹大笑起来,拍着手掌道,“好玩,真好玩!那个什么伸一下伸两下的,请继续你的表演,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惊艳的绝活!”

    申一夏甩了甩头发,比了一个“ok”的手势,咧嘴笑道,“既然甜甜妹妹开口,那我就不藏拙了,刚才其实是我故意的……现在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惨绝人寰的武技……”猛然再次冲向墨镜男,双手握拳同时举起,“金丝猴砸核桃!”

    墨镜男冷冷地看着扑杀上来的申一夏,待到申一夏距离自己仅一步之遥时,抬起右脚迅疾踢出,正中申一夏的腹部。

    申一夏双眼一突,扑通一声趴倒在地,忍着剧痛在地上就势翻滚一圈,两只脚快速蹬向墨镜男,“再接我一招……老太婆钻被窝!”

    墨镜男任由申一夏的双脚踢打自己,待到申一夏气力用尽想要收脚时,两只手像铁钳一般捏住申一夏的右脚,轻蔑地笑了笑,“真是好厉害的绝活啊……”

    申一夏当即用右手拍地,“哎呀……要死要死……你弄疼我了,我认输我投降,快快松手……”

    墨镜男斜着眼道,“这就求饶了?”抓住申一夏右脚的双手慢慢扭动,“我还没热身呢,一个大老爷们还不如那两个女娃娃能打……简直就是曹丕的媳妇儿进菜园子,甄姬拔菜呐!”

    周围的黑色制服哄然大笑,孙甜甜瞠目结舌地侧脸对张允熙问道,“这家伙跟着司马北在深山里到底学了些什么?”

    张允熙脸上青红交加,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摆出一副完全不认识申一夏的姿态,“鬼知道……我跟他又不熟!”

    申一夏嘟着嘴道,“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见墨镜男放松了警惕,右脚上的力道减轻了不少,狞笑一声,顺着墨镜男扭动的方向转了一圈,左脚狠狠地踢在墨镜男下颚上,而后挣脱右脚,左右脚来回互换踢向墨镜男面部,“黄狗撒尿!”

    墨镜男一时没反应过来,接连几下被踢中下颚,嘴角顿时溢出一丝鲜血,急急地后退几步,抬起手臂封挡申一夏的攻势。

    申一夏一击得逞,乘胜追击,右手从后腰处摸出一把长约十五公分的小刀,脚步以某种奇特的节奏顿挫前行,左移右闪,在墨镜男身后站定,一只手拿着小刀架在墨镜男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轻笑道,“刚才小爷是装的,就等着你这蠢货上钩呢,”用刀身拍了拍墨镜男的脸,“还曹丕的媳妇进菜园……说话一套一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啥单位领导呢!”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墨镜男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面色阴沉道,“我数三下,如果你还不把刀扔了,就休要怪我不讲武德!”

    “哟呵!嘴巴还这么硬,”申一夏又用刀身拍了几下墨镜男的脸,“搞清楚,这会哪个在掌控全场,还数三下,我帮你数好不好,三,二……”

    还没等到申一夏数到“一”,不远处的张允熙惊呼一声,“申一夏,小心你后面!”

    申一夏正想要回头查看,忽地感觉有一个坚硬的圆筒状物体抵住自己的后脑勺,登时身体像被施展定身术一般僵住,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么认真干嘛,我不过是在跟墨镜哥开个玩笑……连枪都弄出来了,兄弟……快收起来,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私自持有枪械是重罪。”

    墨镜男慢悠悠地回转身子,从申一夏手里夺走小刀,活动几下脖子,微微眯起眼镜,“开玩笑?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呢……”用刀身重重拍打几下申一夏的脸,“刚才你很猖狂嘛,还特么掌控全场,你再给我掌控一下看看!”

    申一夏干笑一声,“墨镜哥,咱们又没啥血海深仇,都是帮别人办事的……不就是一坛泡菜么,你要喜欢,送给你就是了……”朝着孙甜甜喊道,“甜甜妹妹,赶紧把泡菜交给墨镜哥,回头师哥给你买十坛!”

    墨镜男扬起下巴,满脸不屑道,“你以为老子费这么半天工夫就是为了那坛泡菜?少在这里跟老子装疯卖傻,把你们从那个女人家里拿的东西都交出来,再跪在地上叫老子几声爷爷,说不定老子心情一好就把你们放了,否则……”

    “否则你要怎么样?”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突兀地在众人耳边响起,紧接着墨镜男的额头上出现一个红色的光点,一个浑身上下都是国际名牌服装的中年男人走进众人的视线里,手里端着一把黑色的狙击枪,“有枪很了不起吗?不巧,我这里也有一把,还比你手下那把破猎枪更准更快!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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