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理南坐到一边,眼中淡起云雾,神色担忧。

    凤悠悠缓了好久,才觉得呼吸终于顺畅了,摆手让他们放心,“我没事,就是呛了几口水。刚才那个落水的小孩子呢?”

    李怀玉在旁回答,“已经救起来了,陛下不用担心。”

    “那就好……”

    她起身掀开马车的窗帘,滴溜溜的眼珠子寻了寻街边的店铺。

    “停车。朕想吃雪花新糖。”

    陈理南见她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吃,知道她确实没事,面上忽然霁开云散,温声应道,“臣这就去买。”

    夜里的风微凉入心,如他的声音一样温凉。

    李怀玉却抢过话,“让怀玉去,大人,陛下且稍等。”

    说着,他下了车,捡了一间看上去干净的铺面,走了过去。

    凤悠悠是故意支开李怀玉的,她看着李怀玉走远了,望了望陈理南,“陈大人,谢谢你。”

    陈理南垂下眼帘,李怀玉不在,他反而不敢再看她,如玉的面庞上泛起一层微红。”臣的职责所在。“

    凤悠悠的声音却冷了一冷,“陈大人最近操持皇城司的事务,本来繁忙,还要陪朕来这里放河灯,确实辛苦陈大人了。“

    “不敢言辛苦,陛下安全重要,马虎不得。”

    “朕知道陈大人是受侯爷所托,侯爷把皇城司托付给了陈大人,那侯爷一定也把朕托付给了陈大人了吧?”

    陈理南表情微怔,怎么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恭的笑意。

    “朕想知道,陈大人在这里守候朕,是完全因为侯爷的托付?还是原本陈大人心中所愿?”

    虽然凤悠悠的语气里含着玩笑的意味,可是听到这句话,陈理南心里那早已习惯了的平静,忽然就动了一下。

    看护陛下,当然是受顾霆霄所托,但,顾霆霄可没让他这么由着女皇满京城乱跑。

    所以,由着她出宫玩,只要她平安快乐,本来就是他一生所愿。

    他抬眸隔着马车窗帘望着凤悠悠,目光柔和地如河面上的水纹,星眸如河上的花灯闪烁。

    他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永远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从前,他就从来不曾看清凤悠悠的内心。

    如今,她更是女皇,与摄政侯是美满伉俪……

    他垂了垂眼帘,掩下眼中那一抹翻涌而过的水纹。

    恭敬道,“陈理南既受侯爷所托,也愿,一生守护女皇陛下,只求陛下一生顺遂安康。”

    一生守护。

    凤悠悠心中念着这几个字,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他愿一生在旁默默守护她安康,可是他不知道,即使他付出了命,她也逃不过狗带的命运。

    此生,她注定要辜负陈理南的守护愿望。

    她深叹了口气,抬起眼帘时,见一边的小梨瞧着她,也跟着她叹气。

    李怀玉买了东西回来,眼角寻着陈理南的神色,心中便有了些了然。

    阵理南也借故和李怀玉一起下了马车,改骑马入宫。

    马车里,小梨扒着食盒吃得津津有味,眨巴眨巴望了望凤悠悠,“陛下,你不是想吃吗?怎么不吃?”

    凤悠悠瞥了一眼那满食盒的甜食,没什么兴趣地窝在毯子里,就幸苦小梨帮她吃双份的甜食了。

    想到李怀玉刚才的神情,他一定会从那些耳尖的暗卫那里弄清楚,自己把他支开了以后,和陈理南说了什么悄悄话。

    他一定会一五一十地报告给顾霆霄。

    顾霆霄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

    哼,管他呢,气死他最好。

    ……

    接连几天,捷报连连。

    有喜兴冲冲地从外面进来,笑得眉眼弯弯,“陛下,大好消息,大好消息……”

    “奉亲王果然神武,他带领的先锋队伍,英勇杀敌,首战告捷!他那麾下的一名女将军了不得,打得魏军是丢盔弃甲啊……”

    这个消息,凤悠悠毫不意外,因为,历史上已经记录了。

    可是,顾霆霄出征,历史上是没有发生的。

    她很期待关于顾霆霄出征的所有消息。

    顾霆霄走的时候说过,会送单独送信给她,可是前线每天都有消息送来,就是没有给她的信。

    狗男人不讲信用!

    而且她敢和陈理南说悄悄话,他一定已经知道了,可是他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实在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六月底的时候,顾霆霄的大军已经打到了魏国都北邺,魏国国土沦陷过半。

    因为大南以凤涟漪公主和亲让魏国过分自大,因为狄狼自大,求娶大南女皇,结果,自取其辱,被顾霆霄荡平北邺。

    历史上,大南周边的国家,最长命的就是魏国,现在却最早灭亡。

    凤悠悠感叹,事在人为,历史也会因人为而改变,希望自己的命运,也在改变之中……

    这些天,她处在一种无人搭理的状态,陈理南公务繁忙没有空来理她,或者说是在回避她。

    此时正是入夏,稻花香时,人们都盼望着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

    可是大南的天空却同碎裂了的大海一样,一连几天大雨如注。

    今年的天气本就反常,四月以来就没有下过什么雨,刚入夏却突然出现大面积的雨水。

    连接南北的运河水位也随之疯涨,倒灌入京城,幸得之前宋宁上任水利官,他的机巧水车派上大用,才让京城没有被水淹。

    南方许多良田被淹没,到处一片汪洋。

    即使没有被淹的良田,因为稻花被雨水冲刷,今年的粮食将大量减产。

    眼看这雨没有要停的意思,要是再下上几天,今年水稻将颗粒无收。

    指着秋收过日子的百姓,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听闻,巷间的孩子跳石子游戏,都唱着,“井水溢良田,浪打金缕堂,饿殍云满天,惶惶现阴间。”

    今天的早朝,陈理南没有来。

    大臣们热烈地讨论着涝灾。

    这雨要是再这么下上几天,下半年的大南真的要饿殍遍地了。

    大家争得是面红耳赤,口沫横飞。可是,没有人能给出有效的措施。

    除此之外,更为棘手的,还有那首民间传唱的歌谣。

    那歌谣中的意思,明显是针对当今女皇。

    说到这首歌谣,大臣们都默不作声了。

    大家一致望向大殿上,高高的龙椅被金色光晕笼罩着,凤悠悠单手支着脑袋,耀目的璀璨珠帘后,美目微眯。

    看起来,她和从前一样打瞌睡,可是,又有些不同。

    如今,摄政侯不在朝中,女皇倒是得了摄政侯真传,眼神里都是不可冒犯的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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