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梁九功通禀之后,玉柱就听见皇帝的笑声:“叫他快点滚进来吧。”

    玉柱真的有些纳闷了,昨天还激动的拔刀要杀老九,今天的心情怎么这么好?

    进去之后,玉柱赫然看见,棋盘上,搁了一座塔形建筑物的样式。

    玉柱正打算行礼,就听老皇帝笑着说,“罢了。”

    罢了?

    怎么可能罢了呢?那叫目无君父!

    小事很随意,大事不逾越,一向是玉柱伺候着康熙的基本准则,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

    玉柱硬是跪下行了礼,恭请了圣安,这才凑到近前,仔细观察那建筑物的样式。

    “你这个小混球,不该多礼的时候儿,偏要多礼。”康熙显然说的是真心话,不想叫玉柱太过拘束了。。

    但是,这是老皇帝心情很好的时候。若是盛怒之时,想起了玉柱的僭越无礼,那就有大麻烦了。

    礼者,敬也。

    私下里和老皇帝相处的时候,不能太多礼了,却也不可以没有。

    哟,这不是杭州的雷峰塔么?

    “怎么样?雷金玉‘烫样’的杰作。”老皇帝笑眯眯的问玉柱。

    玉柱心里清楚得很,老皇帝表面上问的是烫样,实际上,这是伸手要钱的隐晦说法罢了。

    一次性搞到了十几年的税款,老皇帝的心思活泛了,想折腾了。

    不客气的说,从康熙开始大兴土木的圆明三园,简直就是一只吞金怪兽。

    晚年的康熙,耽于享乐。没钱去打罗刹土匪和准噶尔,却堆钱修园子,算哪门子的圣君呢?

    圣祖?圣祖个毛线!

    不过,康熙将来的庙号和谥号之类的称呼,和玉柱岂有半毛钱的关系?

    玉柱装作欣赏烫样的模样,心里却在盘算着,出钱之前,应该和老皇帝提哪些条件呢?

    老皇帝想要钱花, 玉柱想干大事, 正好一拍即合。

    几乎眨个眼的工夫, 玉柱便想妥了对策。但是,他却不慌不忙的继续“研究”雷峰塔的美景。

    直到老皇帝轻咳了一声,玉柱这才猛然惊醒, 脱口而出:“此景甚妙也!我好象是在梦里见过一般?”

    老皇帝被逗乐了,笑吟吟的说:“尽说混话, 你又没有去过杭州, 上哪里去见?”

    听话听音儿, 玉柱秒懂了,老皇帝这是既想修园子, 又惦记着第六次下江南了。

    不管是修园子,还是下江南,最大的问题, 钱从哪里来?

    嘿嘿, 满朝文武, 谁能搞来这么多的银子?

    唯有和绅, 不,玉柱也!

    “老爷子, 这么美的景,恐怕要不少的银子吧?”

    玉柱故意这么问,就是想让康熙形成一种固有的观念。只要是找玉柱要钱花, 就该谈谈条件了。

    “瞧你那副财迷样儿,我还没有说话呢, 就被你堵了嘴。”

    老皇帝何等精明?

    玉柱才一张嘴,他就知道, 这小子恐怕已经猜到了,税监衙门剩下的那四十万两银子, 多半保不住了。

    “此景儿,甚美。”康熙含蓄的进逼了一下,明白无误的告诉玉柱:修定了,你的银子,拿来吧!

    聪明人之间,有必要把话儿,都说透么?

    “老爷子, 您也是知道的,这次看似收了这么多的银子。实际上,仅仅是一锤子买卖罢了,再无第二回了。”

    到了玉柱的强项之中, 他自然是要叫苦不迭的哭穷了。

    老皇帝自然明白,罚没或是抄家得来的银子,属于杀鸡取卵的范畴,不可能天天都用。

    但是,老皇帝已经相信了一件事,玉柱必定有法子,替他搞来银子。

    “老爷子,我一直琢磨着,开几家商号。到时候,您给题几幅匾额,可好?”玉柱故意没提太大的条件,只是讨要了两幅亲书御笔。

    不花一个大子,只是费点笔墨而已,康熙岂有不允之理?

    “可也!”康熙点了头之后,玉柱兜里还没有捂热的三十万两银子,就成了老皇帝的囊中之物。

    “老爷子,我琢磨着,不能既想马儿跑得快,又不叫马儿吃黑豆吧?”玉柱顺势提出了发福利的想法,“我想的话,监督衙门里,也该发点银子了。”

    “嗯,以后啊,类似的事情,不必细禀了,你看着办吧。”康熙拿了大头,心情甚好,自然是异常的好说话了。

    “老爷子,您还是赐道手谕吧。免得言官清流们,到时候眼红我这里发钱多,死盯着咬我,烦。”

    魏珠心想,满朝文武,包括最混球的鄂伦岱在内,也就玉柱敢这么和万岁爷说话了。

    自古一物降一物,玉柱有本事搞来大钱,康熙还真就吃了他一套。

    为了笼络玉柱帮着多搞钱,康熙居然写了亲笔手谕,用玺之后,递给了玉柱。

    “这下子,满意了吧?”康熙这么说,其实是在问,那四十万两银子,啥时候转到内务府广储司的银库里来?

    玉柱却说:“老爷子,我想姑爸爸了。”

    康熙也明白,玉柱这是来了小性儿了。

    也是,玉柱刚刚弄来的银子,就都被榨干了,换谁也会不舒服的。

    “哈哈,去吧去吧,明天再来陪我下棋。”康熙心情很舒畅的时候,格外的通情达理。

    这一次,康熙没让梁九功陪着了,玉柱直接出了乾清宫,就去了景仁宫。

    小佟贵妃听说玉柱居然又来了,她马上就明白了,她的小侄儿甚得圣宠。

    这么多年来,还没听说过,谁家的小侄儿,可以频繁进宫见姑爸爸的。

    姑侄见面后,小佟贵妃拉着玉柱的手,从用膳,问到穿衣,再又问到了秀云的肚子问题。

    只是,从头到尾,小佟贵妃就没有提及过佟国维。

    趁小佟贵妃故意支开了宫女之机,玉柱刻意压低声音,说:“我去看过了,身体尚好,只是一直未曾娶妻。”

    小佟贵妃的脸色立时一黯,那个混蛋竟敢这么的混,这不是虐她的心么?

    “他……”小佟贵妃忽然觉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好在玉柱很机灵,他小声说:“官运倒是不错,现在是副都统了。”

    小佟贵妃还想继续追问,只是,宫女恰好端着托盘回来了,只得作罢了。

    因不知道下次又是何时能见面了,小佟贵妃便留了玉柱一起用晚膳。

    膳罢,坐着喝茶的时候,玉柱就把九公主府上教引精奇嬷嬷的事儿,告诉了小佟贵妃。

    小佟贵妃点点头,说:“原本呢,小九的事儿,我是懒得插手去管的。毕竟,她的额涅还活着呢,是吧?既然,你这个小猴儿替她说了话,那我就心里有数了,再换人的时候,就指个脾性温顺一些的便是。”

    玉柱一听这话,就知道了,下次再派过去的教引精奇嬷嬷,多半就是小佟贵妃的人了。

    又是快到“下千两”的时候,小佟贵妃才放了玉柱出宫。

    这一次,因为梁九功没在旁边监视着,玉柱的收获,就比上次大得太多了。

    很多上次不太好说的话,这次也都和小佟贵妃说清楚了。

    回府后,玉柱刚换下了官服,就听门房来报,“回二爷,南边的曹家派人来传信儿了。”

    玉柱心想,曹寅终于想起他来了,只怕是快到通州了吧?

    果然,曹家驻京里的大管家说,曹寅明天早上到通州码头。

    等那管家走后,玉柱随即吩咐人,备好马车,他要出门去找庆泰。

    由于玉柱是兼祧两房的缘故,庆泰才是曹寅的正经亲家翁。

    正经的亲家来了,照道理,庆泰应该亲自去通州码头迎接才是。

    庆泰得知消息后,不由拈须一笑,说:“可见,上次你在江宁之时,把你的阿布哈,得罪得太狠了!”

    玉柱微微一笑,准确的说,是他仗着庆泰的势,黑了曹寅的很大一笔银子。

    说句心里话,曹寅也太小气了。上次,讷尔苏知道的行程,玉柱却一无所知,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庆泰自然不会让玉柱为难,他当即点了头,明天一大清早,就陪着玉柱一起去通州码头,迎接曹寅的到来。

    当晚,玉柱就歇在了庆泰留给他的院子里。

    大管家赵山,忙前跑后的伺候着,惟恐怠慢了玉柱。

    玉柱知道赵山的心思,也就随便他去了。下人们,你若是不让他找点事情做,反而会心里发毛的睡不着觉了。

    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玉柱和庆泰同车出城去通州。

    从朝阳门出内城,到通州码头,大约五十里地的样子。

    坐马车到通州,大约需要二个时辰左右。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驮马不是汽车,不可能连续跑那么久的路程,中途必须要歇息一阵子,喝点水,吃点草料和黑豆。

    卯初出发,直到巳初之时,庆泰和玉柱赶到了通州码头。

    原本,玉柱以为讷尔苏肯定是早就到了,结果,仅有平郡王府的一名大管家守在官船码头上而已。

    庆泰见了此情此景,不由轻声一叹,说:“亲家重视的女婿,没来。不重视的女婿,却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嘛?”

    玉柱听出庆泰不爽的情绪,便陪着笑脸说:“阿玛,回头啊,致美楼的雅间,我帮您弄一间来?”

    庆泰见玉柱如此的孝顺且知趣儿,也就不再追究曹寅的有眼无珠了,由玉柱陪着坐进了码头上的茶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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