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数百匹战马有了用武之地,最高兴的其实是韩岳蓉。她未曾想到,自己自小习的技艺能立下奇功一件,也算是不枉此番从江南千里迢迢北上,投身于这场洪流之中。

    但韩岳蓉终是女儿之身,不便久留于军营中,在盘桓了数日之后,她也向众人告辞,自回相州。

    在营中这几日,韩岳蓉也特意传授了些骑马技巧给武松。有了她的指点,武松的骑术也大有长进。即使双手持刀,也可以在马上劈砍自如。

    临别之际,韩岳蓉也把普鸣凤给她的那瓶解毒的玉露丹留给了武松。

    武松意欲推辞,韩岳蓉道:“奴家知道大师武功盖世,怕是无人能伤得了你,所以,那瓶金创药自然用不着。但江湖险恶,暗箭更是难防,这玉露丹也是以备不时之需,大师就不必推辞了。”

    武松见韩岳蓉言语真切,也就不再客气,收下了玉露丹。

    看着韩岳蓉纵马远去,武松突然有些挂念亥言了。

    虽然他知道无人能伤得了亥言,但这已经过了四五日了,按理说,他早该回来了。

    难道是亥言未寻到宋营,也不应该啊,以亥言的本事,他不可能找不到啊!

    武松心里不由得有些七上八下,虽然他知道这些担心可能是多余的。

    亥言的确是遇到了麻烦。

    但这个麻烦不是他的,而是大宋的。

    亥言入京城后,很快就寻到了何栗,并将金人欲废黜宋帝之事相告。

    可是何栗对亥言等人行刺完颜宗汗一事还耿耿于怀,由于武松等人一去就没了消息,何栗甚至怀疑他们是以行刺为借口逃出了汴京。

    所以,他对亥言送来的消息也是将信将疑,或者说他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

    也难怪,何栗一直没有收到金营的任何消息,他也不会相信,陈琦与陈道前二人连同那二百禁军全部以身殉国,无一生还。

    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无法体会那种视死如归的感觉,也理解不了死士之心。

    自宋立国以来,朝堂上班这班文臣,无论忠奸,也无论清廉还是贪腐,都习惯于在守内的环境中生存,谋略有余,胆识不足,精于算计,却也畏手畏脚,瞻前顾后。

    他们从骨子里不信任这些武将,也不信任他们行事方式。

    亥言也看出了何栗眼中的不信任。他知道没有更多的证据,何栗不会相信他。

    亥言决定再去探营。

    于是一连数日,亥言都潜伏在完颜宗望的大营之中。

    虽然两位完颜都是元帅,但毕竟完颜宗望名义上是堂堂二王子,一旦二人有要事相商,还是完颜宗汗屈尊到完颜宗望的大帐中来。

    亥言果然等到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金人不仅要废黜赵檀,还要将他和他老爹连同所有宗室掳往北境,以绝其脉。

    何栗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为之一震。他虽然并不知道亥言有多大本事,又是如何能探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但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汴京的氛围不妙了。

    自从亥言来报信之后,何栗也有意留心了金人的动向。果然,金人不仅开始催促作为战争赔款的金银,而且还以要纵兵入城抢掳相威胁。

    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原本何栗和完颜宗汗达成了协议,由自己代表宋朝去青城大营商议赔款之事,但等何栗到了青城大营,完颜宗汗却避而不见,让人传话说,让官家再来一趟金营,为大金皇帝加个徽号,顺便商议减免赔款之事。

    为大金皇帝加徽号这个理由看似很正当,但大金皇帝又不在金营,官家在皇城里做这件事和在金营里并无区别。

    这让何栗感觉到了不妙。

    他连夜进了宫,但他也没有直说,而是委婉地表达了希望圣上别去金营的意思。

    到底要不要去,赵檀也很犹豫。

    说他不怕金人,那是假的。但比起金人来,他更怕的却他爹和九哥。

    他老爹虽然已经退位,但好歹也是太上皇。而且,老爹当初禅位于他,本来就金军大兵压境下的避祸之举,想拿自己当替罪羊。

    好在自己吉人天象,第一次汴京之围得解。如今,他好不容易以除国贼之名,将把持着朝政的那些老爹旧臣清洗干净了,这金兵却又来了,还破了城。

    形势顿时又变得微妙复杂赴来。

    他觉得,眼下的局势,金人才是这座京城真正的主宰。换而言之,如今大宋已向金国称臣,这宫城里的二圣究竟谁为圣,也是金人一句话的事。

    而谁更听金人的话,更让金人放心,这显然很重要。

    还有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九哥赵杦。让他统兵勤王,他按兵不动,让他回京复命,也是石沉大海。真是其心可诛啊。

    说不定,他也正等着我激怒金人,他正好以唯一的宗室身份取而代之。

    所以,赵檀深以为然的是:金人再可怕,要的只是土地、金银和女人,但那二位骨肉血亲以及他们身边的人要的却是他的位子和江山。

    这金营还是应该去。

    “何卿,朕身为一国之君,值此国难之际,岂能安于宫中享乐。若能解救万民于水火,朕当不辞劳苦,不吝身骨,不惧险地。”赵檀大义凛然道,“金营,朕亦去过一回,再去一回又有何妨。”

    “官家”

    “好了,何卿,朕意已决。你速去准备吧。”

    看着何栗失望而归,亥言也已经猜到了结果。

    他知道,指望这些自以为是,精于算计的君臣是不可能了。

    如今之计只能尽快见到武松等人,希望勤王之师还能有挽回局面的可能。

    亥言辞了何栗,施展五行之术向北急奔而去。

    亥言的动作很快,赵檀的动作也不慢。

    为了怕百姓知道自己要再赴金营而阻拦,他甚至是秘密地出了宫城,连很多内侍都不知情。

    但京城百姓还是知道了,当赵檀的车辇行至南薰门,不少百姓拦住了官家的车驾,请求他留下,以防金人的阴谋。

    连百姓都能看出的阴谋,赵檀自然也不傻。但他内心却有着不可为外人道的盘算,而能和百姓说的自然也是君为民不辞生死的那一套。

    有情绪激动的百姓拉住官家的车驾死不放手,最终是护驾的侍卫发狠斩杀了几人,才结束这场拦驾事件。

    坚决阻拦官家出城的还有南道都总管张叔夜。直到最后,张叔夜拉住马苦苦哀求,甚至放声痛哭,也依然打消不了官家的去意。

    赵檀坐在车辇上,回头看着痛哭不舍的张叔夜,一时也百感交集,用张叔夜的字称呼他道:“嵇仲努力。”

    的确,臣民抗金,君王媚金,都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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