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行成了五人之行,最开心的莫过于亥言,最纳闷的莫过于武松。

    他很想知道,亥言究竟和岳飞说了些什么,就让岳飞不仅同意了自己同行,还带上了柳如烟。

    但亥言以“天机不可泄露”就打发了他,他只好去求助柳如烟。

    “哥哥不觉得我等五人之组合堪称完美吗?”柳如烟道,“有男有女,有官有匪,有文有武,有勇有谋。无论遇到何人何事,皆有应对。”

    “难道亥言也是如此对岳兄弟说的?”武松有些半信半疑。

    “那倒未必,不过意思应该差不多。”柳如烟道,“我等此去,只能成功,容不得失败。不然,这数千百姓就麻烦了。”

    “那岳兄弟此去,果真是为招安?”武松又问道。对于招安这个二字,武松天生就有些扺触,这也是他没直接去问岳飞的原因。

    “若真能收降响堂岭山寨的人马,你岳兄弟就可手握逾两千人马,你觉得他会如何?”柳如烟道。

    “烟儿的意思是,岳兄弟准备招安山寨人马,是为了攻打磁州城?”武松想起了方才亥言所言。

    “岳统制用兵一向不拘常理,既然他敢以五百人迎战千余铁浮屠,去攻磁州也未可知。”柳如烟回道,“至少,奴家以为他已经有了护送百姓去相州的法子。”

    岳飞的确有攻击磁州的念头,他料定金军大举北撤,一个小小的磁州不会驻扎太多人马。但究竟是真打,还是假打,还是需要摸清对手的虚实才可决定。

    而此番响堂岭之行,一是为了招降单岳池的人马,也是为了打探磁州城内金兵的虚实。

    岳飞相信,单岳池能和金兵分庭抗礼这么久,不会不了解对手的情况。

    所以,待众人各自散去之后,岳飞又单独将乔三水留下,询问了一些关于响堂岭和单岳池的情况,包括单岳池的武功、秉性和喜好等,甚至包括他酒量如何,是否好色。

    乔三水均一一作答,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如此,岳飞心里又多了几分胜算。

    翌日一早,岳飞和武松等五人先行一步,乘马东去。按照乔三水的估算,虽然山道难行,但只要能行马,百余里的路程半日即达,天黑之前无论如何都可扺达响堂岭了。

    果然,不到两个时辰,众人已经将高山深壑拋在了身后,到了乔三水之前所说的西戌镇。出了西戌镇,山道果然分为了南北两条。

    见天色尚早,岳飞决定先在镇上休息片刻,人马皆补充一下再行赶路。于是,众人在镇口寻了一处茶铺,打尖休息。

    荒山野岭之中的茶铺也没什么东西,茶是粗茶,食是炊饼,但解渴管饱也足够了,众人也不在意。

    众人围坐在一起,难免寒暄交谈。而此刻,亥言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问起了乔三水落草的原因。

    乔三水起初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将十六岁时往事说了出来。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乔莫峰乔大侠是在二十年前才真正地消失了。

    听完乔三水的故事,亥言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又勾起了乔三水的伤心往事,尤其在听到同里小镇惨遭血洗,无一生还时,亥言和众人也深感悲愤。

    然而,在众人心里的一时悲愤,在乔三水的心里却早已成为一个无法解开的心结。甚至,他在人世间孤独漂泊二十年,就是为这个心结活着。

    二十年来,他也是第一次向外人说出这个故事,而且还是一群刚刚结识不久的人,他甚至还不了解这些人的底细。

    不过,乔三水相信自己的判断。武松武功极高,在崖上之时,他完全可以杀了自己的手下,自己恐也奈何不了他。

    但武松却并未下手。

    而岳飞虽然身为宋军将官,却率军护卫着数千名普通百姓,这和他以往见过的那些劫掠百姓的宋军大相径庭。

    而且,岳飞这一路所为,皆是为如何将百姓完全送至相州,颇有侠义之风。也难怪这支军队中还有一众江湖人士。

    这是一支有些奇怪的队伍,但也是足以让乔三水相信的队伍。

    况且,乔三水将自己的故事讲与众人,除了信任之外,亦有一点私心。

    “岳统制,在下有一事请教,是和弓箭相关,不知阁下可否不吝赐教。”乔三水道。

    岳飞尚未答话,亥言就先开口了:“那你可算找对人了。岳统制的箭术天下无双,有关弓箭之事,他若认第二,这世上怕是无人敢认第一。”

    “休要听他胡说。”岳飞连忙道,“不过,我于弓箭上确是有些心得,乔兄弟有何问题直管问就是。”

    闻听此言,乔三水心里道,莫非是天助我也。他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皮卷,打开之后,里面包着的是几枚箭头。

    这些箭头已经有些锈蚀,正是当年在同里镇乡亲的尸首上留下的。

    “敢问岳统制可知道这些箭簇的来历?”乔三水问道。

    岳飞拿起箭头,逐个端详了一番。

    “此箭簇名曰点钢箭,乃是禁军所用的箭头。”岳飞道,“不过这几枚箭头却非一般禁军所有。”

    “这其中有何讲究么?”乔三水目光充满了急切和期待。

    岳飞沉思了片刻接着道:“这点钢箭乃是统称,因精钢难得,所以大多数点钢箭其实是铜制或铁制箭头,只有殿前司所辖禁军才装备此种精钢所制的箭头。”

    “那殿前司所辖禁军是何来历?”乔三水并非出身行伍,对宋军的编制自然不甚了解。

    岳飞有些犹豫,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柳如烟在一旁道:“所谓殿前司,统领的是殿前诸班值,以及步骑诸指挥的禁军,也就是大内禁卫军。”

    乔三水一听,心里一惊。他似乎有些将信将疑,又望向岳飞。而岳飞也点了点头。

    难道,父亲突然消失之事和大内禁军有关?乔三水心里一时思绪翻涌。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让当场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众人皆知,这几枚箭簇关系着一段尘封了二十年的血案,也关系着当年乔莫峰突然消失的秘密。而若是真有大内禁卫军牵涉其中,这背后所隐藏的秘密恐怕难以想象。

    “乔兄弟,虽说这箭头和大内禁军有关,但此事已过去多年,其中诸多关节怕是也一时难以查证。”岳飞道,“与其急于一时,不如从长计议。”

    乔三水依然沉默着,但眼里的神情却异常复杂,似有惊愕、怨恨,而更多的则是不甘、急切。

    “乔兄弟大可不必急于一时。”此刻,亥言也开口道,“只要我等可突破金军防线,安全扺达相州,小僧或许可以助你追查此事。”

    此言一出,不仅乔三水为之一振,就连其他人也吃了一惊。武松更是心里暗道,这小和尚又有什么鬼主意。

    “小师父你有办法?”乔三水问道。

    “只要此事真和大内禁军有关,我或许有办法。”亥言回道。

    “小和尚,此事关系重大,可说笑不得。”柳如烟也担心亥言夸下海口,到时候却让乔三水失望。

    亥言微微一笑,“其实这个法子你和师兄都知道。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武松这下更糊涂了,“究竟是什么法子,你快说便是。”

    “你忘了,我等曾经劫杀过完颜杰律,还劫下一批大内御府的书录。”亥言道,“而这批书录不正好还在相州吗?”

    此言一出,柳如烟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在御府的藏书中,或许会有历年的起居注,其中可能有关于禁军的记录。”

    “还是娘子聪明。”亥言接着道,“只要能找到当年的起居注,就算没有关于大内禁军调动的记录,也会有封拜除授的记录,想要找到当年的殿前司殿帅及以下诸班值的指挥使是何人,应该不难。只要这些武官还活着,其中必有人知晓当年血洗同里镇之事?”

    “小师父的意思是,先找书,再找人,然后即可追查当年之事。”乔三水脸上浮起一丝兴奋。

    “能调动大内禁军者,绝非寻常人。小师父这个法子确实可行。”岳飞也点头道,“我大宋官员的升迁记录一向有注册留存,涉及到大内禁军的更是如此,二十年前的应该不难查到。”

    眼见自己苦寻二十年也未能解开之谜有了希望,乔三水顿时有一种拔云见日之感。

    他突然双膝跪地,拱手道:“能得遇诸位英雄,真乃我乔三水今生之幸。诸位相助之恩,乔某无以为报,今后诸位但有所吩咐,在下定当结草衔环,以死相报!”

    “乔兄弟言重了,快快起来。”岳飞连忙上前相搀,双膀一用力,愣是把乔三水拉了起来。

    “乔兄弟不必如此。”武松也道,“且不说此事还须慢慢追查,未必就可一蹴而就。就算我等相助于你,也是侠义之为,举手之劳。况且,令尊当年杀贼报国,名满天下,我等如今助你查明此事,也是做后辈的本份,江湖人的本份。”

    “是啊,乔大哥,你且放宽心。”亥言也道,“到了相州,小僧就算掘地三尺,也把当年的禁军统领找出来。倒时候,你请我吃顿饭就是了。”

    “好好。”乔三水也不由被亥言逗乐了,“莫说一顿,一百顿也行啊。”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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