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盘膝打坐的九吉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悄悄来到了右侧的木栅栏。

    那里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壮汉正在挠痒痒,显然也未入睡。

    “兄弟……在不?”九吉主动打着招呼。

    那蓬头垢面的壮汉一脸奇怪的看向了九吉,然后把身子也挪到了九吉这边的木栅栏。

    “你不是瞎子吗?”

    “我听到声音,估计你还没睡。”

    “啥事儿?”壮汉奇怪的问道。

    “兄弟……你知不知道那铁面人是什么时候住进铁牢的?”

    “嗯……怕有十来天了吧,被关在这里面暗无天日的,俺都没计数。”那壮汉挠了挠头说道。

    “这么说你们都吃了十几天那家伙的剩菜了?”

    “是啊……啧啧啧……剩点咸汤,那才是人间美味。”壮汉的舌头舔了舔,对吃别人的剩饭感觉回味无穷。

    “哦……那明天我那份还是继续给你吃。”九吉微笑说道。

    “嘿……你这瞎子才进来,不知道肉好,那剩菜剩汤有啥吃不得的,味道可棒了。”壮汉舔了舔嘴说道。

    九吉笑了笑并未回答,而是倒在石墙上静静思索着……

    铁面人,十来天……

    大约半个多月之前,大妖作乱,旻江改道,九州大乱。

    仅仅一两日之后,临江城外的玉匣便出世,其后此物不知落于谁人之手。

    当朝廷通过各种渠道查清玉匣落入了杜万峰的手中之后,杜万峰早已消失。

    杜万峰有极大可能留在临江城,因此大概五日之前,府衙发出告示,但凡向朝廷提供杜万峰消息者,赏百两黄金,向朝廷上交玉匣者,赏黄金千两。

    几日之后……

    朝廷根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于是朝廷干脆组织捕快和武师将临江城掀了个底朝天……

    可即便如此,依然没有找到杜万峰半点线索。

    他们漏了一个盲区……

    府衙大牢。

    如果九吉猜的没错,府衙大牢铁面人,十之八九就是杜万峰。

    至少在时间线上完全吻合得上……

    翌日。

    牢头邢彪还没有吃早饭就端着一碗精细面去往了铁牢。

    在路过某一处牢房之时,牢头邢彪脚步略微一顿,一脸奇怪的看着右侧的牢房。

    “瞎子……大清早的你趴在门口眼泪汪汪的做什么?”

    “我没有杀人!我无辜!我含冤入狱,沉冤何时雪?”九吉情绪激动的说道。

    “你这个瞎子有病吧?你现在是暂时收押,过两天曹大人自然会开堂提审你,判了之后,你再叫冤吧。”牢头邢彪端着精细小面,去往了铁门。

    虽然心眼蛊分泌了毒液,但是九吉却没有弹出泪珠。

    现在时辰尚早,还是午后那一顿下毒比较好……

    大约中午时分。

    李小翠又来探监。

    “小翠……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九吉情绪激动的拉着李小翠的手说道。

    “少爷,我知道你是冤枉的。”

    “小翠……你要替我照顾好爹娘,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你不用担心我。”九吉话中有话的说道。

    “少爷我一定会代你尽孝。”

    “今晚你就搬到爹娘那里去住。”

    “嗯。”

    “记住不要担心我,我是被冤枉的,我相信曹大人一定会秉公断案,我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

    “少爷,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回来的。”

    ……

    傍晚。

    牢头邢彪端着丰盛的菜肴通过中间的巷道,路过一个又一个土牢。

    当邢彪路过九吉所在的牢房时,几滴晶莹透明的眼泪飞射而出。

    牢头邢彪感觉有什么东西弹得过来,他转头看向右侧,再一次看到了泪眼婆娑的九吉。

    “你又哭什么?”牢头邢彪开口询问。

    听到了有人询问,那瞎子顿时来劲儿了,只听他哭嚎道:“含冤莫白不得雪,一夜寒风吹满天!我冤枉啊,大人!我这是个连路都走不直的瞎子,我如何能杀人?”

    “你这瞎子虽然有病,但是挺有文采的,居然还会作诗,不过牢狱之中禁止哭嚎,你若再鬼哭狼嚎,老子一会儿一定收拾你。”牢头邢彪恶狠狠的威胁道。

    “呜呜呜……”九吉双手按着木栅栏,痛苦的哭了起来。

    每次走到这里,这瞎子都会泪眼婆娑,看来确实应该是被冤枉的,不过冤枉归冤枉,这事根本就不归他邢彪管。

    用钥匙打开铁门,牢头邢彪将一盘子美味佳肴送入了地下铁牢之中。

    邢彪如同往常一般,守在铁面人身旁等着他用餐。

    揭开酒壶铁面人喝了一口小酒,仿佛在回味酒中的滋味,接着开始夹菜……

    仅仅吃了两口……

    铁面人的身躯便抽搐了起来,他用手指着牢头邢彪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

    “有毒……”

    接着便脖子一歪倒了。

    牢头邢彪站在原地一脸懵。

    这铁面人是曹大人亲自交代一定要好好照顾,若是有半点闪失,不仅会革了自己的职,还会把自己打入大牢,重判!

    邢彪生活如此滋润就是靠的牢头一职,每天可谓日进斗金,革职已是要他的老命,打入大牢让昔日同僚管理自己,自己如何拉得下这张脸!?

    与其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

    牢头邢彪用手颤颤巍巍的摸向了铁面人的鼻吸。

    “没死!还有呼吸。”邢彪一颗悬着心,总算回落了下来。

    现在该怎么办!?

    牢头邢彪的额头满是汗水。

    曹大人特别交代,绝不允许铁面人的消息外泄,也就是说不能请医师进来看,只能将此事秘密告知曹大人。

    可是……

    牢头邢彪看了看桌上的一桌酒菜,这酒菜是他亲自端进来的……

    自己若将此事向曹大人汇报,曹大人定会问酒菜哪里来的?

    谁负责端进去的?

    谁下的毒?

    问题的关键是谁在酒菜中下的毒!?

    不对。

    关键是找谁来背这个锅?

    牢头邢彪在脑海中顿时掠过了七八道身影。

    全都是不差一口锅的,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一个瞎子之上。

    不妥!

    那九吉是个瞎子,这种明显甩锅的行为简直就是在侮辱上峰的智商,找谁背锅也不可能找个瞎子。

    牢头邢彪在铁牢之中来回踱步,突然神色一动。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酒菜根本无毒,铁面人是因为其他原因晕倒在地,比如修炼武功走火入魔。

    邢彪越想越觉得事情应当如此……

    这酒菜每天都是九香楼送来的,以前都没下毒,今天自然不可能下毒,而自己亲自把酒菜端下来,一路之上,未曾假手他人,自然也不可能被下毒。

    最重要的是铁面人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他晕倒和自己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自己完全可以撇清责任。

    含冤莫白不得雪,一夜寒风吹满天。

    我邢彪才是被冤枉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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