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国子监考察之行结束的很快。

    宫中皇帝得知情况后也只是一笑,“他那些所谓的大儒,却不及一个国子监学生,是滥竽充数?还是……”

    韩石头低下头,四个字在头顶飘过:别有用心。

    镜台,王守冷冷的道:“那学生……给些好处。”

    于是杨玄莫名其妙的就得了几匹绸缎。

    “这可是宫中的好货。”

    曹颖眼前一亮,怡娘冷笑,“是那狗皇帝的赏赐,呸!”

    回过头,这些绸缎全被怡娘扔进了灶台里。

    直至下午,厨房里依旧一股子烧绸缎的味道,很刺激。

    杨玄觉得怡娘颇有些大户人家当家人的豪放,但有些担心她管着钱。

    “国子监就没给些好处?”怡娘有些不满,大气不在,小气巴巴。

    “莫要轻视了国子监。”君子曹沉声道;“国子监多年来出去多少学生?说是不结党,可真要到了那等时候,吆喝一声……”

    “可他们发誓不结党。”怡娘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曹颖笑的很君子,“郎君在国子监里如鱼得水,若是能交好国子监诸人,什么结党……帮自己人也叫做结党?”

    “郎君,有客人。”

    老贼在前院一人过的潇洒,顺带兼职门子。

    杨玄出去问道:“谁?”,老贼随侍身边,低声道:“那人头秃。”

    头秃?

    杨玄到了前院,见到是唐小年就笑了,“唐郎少见。”

    “叫老唐吧。”唐小年看了老贼一眼,老贼目视杨玄,杨玄点头后才避开。

    唐小年低声道:“县里有人出了馊主意,说城外有贼子,行踪难觅,让不良人去查。”

    “城外贼子?”

    杨玄诧异,“金吾卫呢?”

    唐小年苦笑挠头,几根长发飘落,“你才将抽了金吾卫周副将一巴掌,觉着合适吗?”

    “那些贼子最近下手数次,心狠手辣,一直抓不到。你最近风头太盛,有人看不惯。”唐小年看看不远处的老贼,暗自称许这个距离保持的很不错,随时能出手,又能保证听不清这边说话。

    “迟早的事。”杨玄说道:“多谢了。”

    第二日,杨玄一到县廨,就被县尉邱省叫了去。

    邱省神色平淡,标准的上官对下属的姿态,矜持中带着俯视。

    “城外有贼人时常打劫过往客商,昨日有人再度被劫杀,此事重大,你可带着不良人去追捕。”

    “是。”杨玄很爽快。

    上官一块砖头砸下来,你只能接着。

    当然,你要是有本事把砖头接好,顺手扔回去,那是你牛笔。

    邱省的眸中多了一抹讥诮之色,“事情紧急,明府震怒,给了你五日,老夫在明府那里好说歹说,给你加了两日。”

    难道不是黄文尊说十日,你力谏改为七日吗?杨玄默然。

    他刚接手此事,还得去调查打探,弄清楚了才能去追捕……七日,昨日唐小年说了,那伙贼人逍遥了不少时日,也不见谁着急。

    这是个坑。

    看着杨玄走出值房,邱省仿佛看到他的身体猛的掉进了坑里。

    他嘴里发出轻轻的声音,“嘭!”

    ……

    “七日?这不是坑人吗?”温新书怒了,“杨帅,那伙贼人滑溜,下手狠辣,长安县的不良人去过,可谁都没能奈何他们。咱们就三人……”

    “我会带几个人来帮衬。”杨玄安抚着。

    赵国林摩挲着马槊,“这是个坑,可杨帅不得不跳。”

    第二日,城外。

    赵国林和温新书看着杨玄身后的两男一女,纳闷不已。

    “我表姐在家无聊,出来转转。”杨玄强行解释。

    温新书说道:“那人看着温文尔雅,好气度。”

    曹颖一脸正人君子的气息,微微颔首,“老夫是郎君的先生,读书多年,胸中自有锦绣。”

    “什么意思?”温新书不解。

    赵国林扛着马槊,“他能出主意。”

    剩下的老贼都被他们忽略了。

    一路出城,到了城外十余里的一条道上,已经有当地村正在等候。

    村正指着边上的林子介绍了情况,“昨日有旅人途经此处,那伙贼人便冲了出来,杀了两人……”

    杨玄问道:“那二人是谁?”

    后面曹颖叹道:“就怕是贵人,如此这个坑就坑大发了。”

    “不会。”怡娘摇头。

    村正苦笑,“当时来了不少官吏,老夫听闻……其中一人是贞王的内弟。”

    后面,曹颖解释,“就是贞王的妻弟。”

    “闭嘴!”怡娘的眸中多了一抹伤感。

    杨玄没想到自己和同父异母的兄长贞王李信会是用这种方式隔空接触。

    村正一走,杨玄吩咐道:“老赵带着温新书查两边的树林子,那些贼人定然留下了些痕迹。”

    二人去了。

    曹颖分析道:“郎君,陛下对贞王和庸王颇为看重。”

    看重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七日之内若是寻不到,雷霆将至。”

    皇帝为了彰显对两个堂兄弟的关爱,随口一句话就能让经办此事的杨玄等人倒霉。

    “怎么办?”怡娘打破寂静。

    杨玄摸着下巴,“这伙贼人近期出没在附近,专门劫掠过往商旅,说明他们在附近有据点。”

    曹颖点头,“可周围不少村子,如何断定他们在何处?”

    老贼贾仁举手——这是杨玄教的。

    “说。”杨玄点头。

    贾仁说道:“郎君,一般的贼人不会盯着一个地方动手。”

    不能指着一头羊使劲薅羊毛。

    “弄一枪换个地方。”杨玄点头,“继续说。”

    作为一个首领,他必须要集中麾下的智慧为己所用。

    “可这伙人却都在这条路上下手,前面后面,随意找个地段就盯着过往商旅……”老贼很笃定的道:“以老夫的阅历来看,他们要么太过自信,要么就是蠢笨如豕。”

    怡娘问道:“你什么阅历?”

    老贼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自信的气息,“做贼的阅历。”

    曹颖蹲在那里,“郎君,蠢笨如豕的贼人是功劳,别说是金吾卫和不良人,地方的村正都会带着精壮出手立功,哪里轮得到咱们。”

    杨玄点头,“方才村正说了,长安县的不良人在周边的村子里都查过,却一无所获,都是良民,并无贼人,老实的一塌糊涂。”

    “外贼不能。”曹颖希望展示自己作为智囊的一面,“外地的贼人这般来回作案,在路上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既然他们聪慧,自然不会做这等蠢事。”

    “杨帅。”赵国林和温新书回来了。

    “可有发现?”杨玄本是蹲着,起身问道。

    赵国林扛着马槊指指温新书,“就是些屎。”

    怡娘背过身去,曹颖面带微笑,可嘴唇颤抖。

    温新书双手托着的是树叶,树叶上……

    “有一阵子了。”赵国林很严肃的说道。

    这些干结的粪便大小不一,各种形状。

    杨玄看了一眼,“我们既然排除了贼人是流窜作案……”

    “流窜作案……很是精辟。”智囊送上忠心的马屁。

    这位智囊以后会不会变成佞臣?

    随后整日拍我的马屁?

    杨玄想到了电视剧里的那些佞臣,然后摇摇头,把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物抛开,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唯一的出路还是在周边。”

    连怡娘都听懂了,“也就是说,凶手就在附近的村里。”

    “对。”杨玄决定回家就多看看那些连续剧,“我们唯一的路就是排查。”

    下午,顶着夕阳,杨玄进了长安城。

    “如何?”唐小年在等他。

    “很糟糕的一天,什么都没发现。”温新书代替杨玄回答,习惯性的看了唐小年的头顶一眼。

    “咦!老唐的头发竟然多了些?”温新书笑道:“恭喜恭喜。”

    “咳咳!”唐小年矜持的道:“最近身体不错。”

    “饿坏了,累坏了,赶紧回家。”众人一哄而散。

    唐小年上马,唏嘘道:“活着不易。”

    风轻柔吹过,唐小年头顶的长发往四周散开。

    他赶紧伸手把散乱的头发再度往头顶拢去,用头巾覆盖,随即,自信再度回归。

    杨玄瞥到了一眼,问道:“朱雀。”

    “我在。”

    “这等地中海发型还不如剃光头,我敢打赌,这个世间无人能驾驭这种发型。”

    “有。”

    “谁?”

    “杰森·达。”

    第一日,众人一无所获。

    第二日再度出发。

    到了一个村子,村正出迎。

    “最近谁经常出门?”

    杨玄换了个问题。

    这个问题村正被问过无数次,熟稔的道:“出去种地的不少,不过村里的地都在一处,抬头就能看到,没有谁能跑去做贼。”

    连曹颖都面露失望之色。

    贾仁插嘴,“别的呢?除去种地的之外。”

    曹颖觉得此人插话无礼,就皱眉微怒,怡娘低声道:“他做贼比你做智囊在行多了。”

    村正说道:“有倒是有,村中有老人爱出门,儿孙便轮流陪侍,赶着牛车,带着酒食,直至下午畅快回来。哎!老夫看了羡慕,也不知过些年能否如此。”

    杨玄心中微动,问道:“哪一家?”

    名册就在曹颖的手中,还划过重点,闻言低头看了看,“廖家。”

    ……

    廖家就在村西头,出入很是方便。

    大唐的规矩,父母在不分家,不析产。廖虎头六十出头了,一家子浩浩荡荡的聚居,很是热闹。

    一双年轻的眼睛透过门缝往外看,眼眸呆呆的,随即收回视线,转身。

    身后,二十余男女老少站着。

    廖宝儿阴测测的道:“多少次了,谁也发现不了,都镇定些!”

    第三日,依旧如故。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官道上出现了旅者。

    一个眼神茫然,手中拎着一根竹竿的瞎子。

    一个看似文弱的中年男子。

    瞎子骑马,中年男子牵着,二人穿着不错。

    侧面的林子里。

    廖宝儿回身对祖父廖虎头说道:“那个一脸正气的老家伙定然会出手相助,记得下手要狠,一下了结了他。至于瞎子,先丢在一边。”

    廖虎头六十岁了,长得微胖。他用力点头,眼中多了厉色,“开干。”

    随即二人出去。

    噗通!

    廖虎头倒在烈日下。

    “阿翁!”

    凄厉的喊声就像是杜鹃泣血。

    “阿翁你怎么了?来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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