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因为府邸建在荒郊野外,便可以占地极大,院墙围成的府邸内,有几处隐秘的院落离别处很远,平时就连阿五阿七这些排名靠前的婢女,也是不能靠近的,只有阿九这个管家才有那里的钥匙,貂蝉等寥寥几人才能来此。

    但是今天,一处院落门口站着的却是一个外人。

    陆逊站在小院外行了大礼,道了一声:“主母。”

    院内传来清脆的女声,正是大乔在说话,她穿着一身素衣,不似江东时的全身绫罗,亦不似赤壁时的顶盔掼甲,但却有种朴素的美感。

    她正倚靠在院中的一棵没有叶子的大树下,眼神凄婉。

    “你我都是俘虏,这里又哪来的主母。”

    陆逊心中惭愧,自己转头曹无,确实没有立场再叫主母了。

    “他……要让你做事了么?”

    陆逊沉默一会,点头道:“是的,主公要对河内司马收网了。”

    这几日,曹无已经不再让他戴着镣铐了,陆逊恢复了自由身。随着曹无能力的显露,叫曹无主公的时候,陆逊也不再生涩。

    这声主公,让大乔的眼神又是一黯,她惨然一笑道:“去吧,世家大族,是不能只盯着一处的。将来……将来吴郡沦陷的时候,有你在,便有江东陆家。”

    陆逊低头,再行一礼,拜别而去。

    孙策杀了陆家一半人,他本该对孙策的夫人仇恨之至,然而时移世易,他投靠了孙权,又被掳到北府,现在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转身的时候,他对孙权还有些愧意,但当走出北府的大门,他已经恢复了坚定。

    那一日,当曹无说出“反击”二字的时候,陆逊和诸葛亮分别想好了自己的计划。

    曹无饶有兴致的听两人说完,陆逊本以为他会从中选一个,或者两个都不选,自己出手。

    经过了邓艾事件后,他对曹无的谋略也有了新的认知,曹无每次都推说麻烦、慵懒,每次出手,却都能解决问题,十四孝举重若轻,他是佩服的。

    结果,曹无的答案是。

    “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你们两个的计策,我都要。你们执行自己的计划,需要什么人什么势力配合,告诉我就是。”

    曹无笑着说出这番话,诸葛亮和陆逊对望一眼。

    两人都是天才,也都是不会轻易服输的人,那一刻,两人的眼中似乎对视出了火花。

    对陆逊和诸葛亮来说,这都是进入北府真正意义上的第一计。

    第一计,就要互相较量。

    在骑马去许昌的路上,陆逊笑了起来。

    他是知道曹无激将的,然而明明自己就在曹无的算计之中,他却不觉得有什么冒犯,能跟诸葛亮这种英才比较,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想必北府将军也是因为两人性格,才做了如此安排的吧。

    那他便要与诸葛亮分头行动,比上一比,看看谁做的更好了。

    ……

    北府中,大乔院落不远处,曹无与貂蝉并肩而立。

    曹无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快二月了,春风还没似剪刀么?”

    曹无看了眼光秃秃的树,感慨道。

    貂蝉道:“陆伯言离府了,好像对这次的比斗兴致颇高,二龙相争,这手制衡,曹郎做的不错。”

    曹无笑道:“制什么横,我哪有那闲工夫。他们都是人才,我只是让人才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而已。”

    河内司马确实有实力,但对比现在的曹家,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曹无出手,缺的只是一个名义,如此,便让二位天才去弄这个名义便是。即便不成,他也不怕找不到理由。

    貂蝉若有所思,旋即道:“那么这大乔……”

    “呀,这树光秃秃的,砍了吧,那边的也是……”

    ……

    到了许都,陆逊先与北府的奴仆接上头,然后让他们分散到城中各处饭馆茶肆。

    北府战乱十几年,各处百姓贫瘠,但在京城许都,能在饭馆茶肆吃饭的,却不是普通百姓,其实就算战乱之前,百姓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

    能到这里的,都是各姓世家。

    这个年代,几乎每郡每县,都有一些世家豪族,其中有些常年做官,因为书生多戴帽子,便称为冠族。

    近几年,北方反对势力越来越少,随着辽东太守公孙康诛杀二袁,曹操在形式上已经统一了北方,毕竟公孙康和马腾,都再次向朝廷称臣了。

    这种情况下,世家大族便多派子弟入许都,或谋求官职,或经营产业,或弘扬名气。

    近日南方大战的消息逐渐汇总,在饭馆议论战事,已成许都世家子弟的聚会之所。

    陆逊坐到一间档次不低的饭馆二楼,听着旁边几桌议论,说起赤壁之战,个个好似亲历一般。

    有人道:“若说这赤壁之战,百万人南去,却没能消灭刘玄德、周公瑾,已是败了,可是江东损兵折将,夏口兵不血刃,又像是胜了,实难评价。”

    便有人哂道:“我听说,新任荆州刺史赵伯然,上任第一件事,便是联合张将军,沿着刘玄德南下的路径追杀呢!”

    “是哪个张将军?”

    “两位张将军都去啦!平狄将军张郃,荡寇将军张辽,两人都去衔尾追杀刘备了!”

    “不信,追一个丧家之犬,何用牛刀?”

    “不信?”

    说话的那人拉长了腔调道:“我便是河间人士,平狄张将军,是我的同乡,我岂不知他的动向!”

    “然也,然也。可惜百日禁酒还没结束,不能与你共饮了。”

    诸如这种话,真真假假,陆逊听了半天,也没总结出来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消息。

    有些人的消息听上去像真的一样,到了报消息来源的时候,才知道是猜的。

    有些消息则一听就不靠谱,比如有说北府将军曹无,是个能和许褚角力的莽汉,这才做出撞击江堤的举动。

    有人说周公瑾是个青面獠牙的恶鬼,不然如何能水淹江夏。

    也有人鬼鬼祟祟,左看右看才说出自己了解的秘辛,曹操急着灭江东,是为了抓回二乔,至于消息来源,自然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在曹操身边做小厮。

    陆逊听得皱眉,意识到周瑜水淹江夏,对江东以外的人来说,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行为,为天下人所唾弃。

    可是他也明白,掘开长江之后,若没有曹无、诸葛亮力挽狂澜,周瑜已经做到了毁掉曹操大军的一半,曹军就完了,这本是最完美的计策,毒也毒的有道理,即使现在没成功,也让曹军粮道不能走人,起到了阻挡曹军的效果,从这一点上看,周瑜所做,其实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这就是这些饭店高谈阔论的人,不会去想的问题了,他们只关注自己知道的事情,并不会关注事情的全貌。

    陆逊喝了一口茶,等气氛差不多了,跟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北府奴仆使了个眼色。

    那奴仆也机灵,当即道:“就算水淹江夏,等到水退了,继续征伐便是,大军劳师远征到了,为何又回返北方呢?粮道不行,大不了把战场调回江陵去运粮食!”

    陆逊哂道:“李兄,这你就不知了,丞相北返,可不是因为江东那些人。”

    奴仆适时道:“哦?张兄,愿闻其详。”

    旁边有人道:“可是因那南匈奴?”

    陆逊哈哈大笑:“南匈奴何足惧哉,丞相一人便可退兵!”

    他这一大放厥词,整个饭馆所有人都朝他这里看来,似乎是在想,若南匈奴都算不了什么,他又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那人奇道:“既然如此,丞相又何必班师?”

    陆逊道:“我识得一人,乃是沛国谯县曹氏人士,自幼得丞相喜欢,便做个帐下小吏员,他曾告诉我一件惊天秘闻!”

    “什么秘闻?”

    不少人异口同声。

    “那就是……哎,不能说,不能说的。”

    陆逊开了个头,却又住口。

    他手掌摆着,心中却在冷笑。

    他早在心中复盘赤壁之战无数次,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楚,江东军输了,其实是输给了曹无一人。

    不管是骗住孙权,调虎离山,让江东主力去往合肥,还是阵前假扮曹操,安稳军心,更别说最后力挽狂澜了。

    都督的计策天衣无缝,可惜世间有曹无。

    而这一切,都是从曹无入柴桑开始的。

    曹无用一首童谣,击破了江东君臣之间那脆弱的信任关系,也把江东群臣骗的团团转。

    从曹无那里,陆逊学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利用群众的舆,论,编个童谣也许不会骗过孙权,但是时机选对了,却能打垮江东。

    因此,当曹无说要反击,陆逊第一时间想到也用这种招数,并与曹无商讨其中细节,得出了在饭馆茶肆之中做文章的想法。

    果然,这些人都被他吊起胃口,不停的求着他继续说。

    陆逊假装为难,又被劝了很久,才苦笑道:“其实丞相撤兵,理由也简单,便是他在那赤壁大营安睡,却做了个噩梦惊醒,因此觉得是上天给的警示,这才回返。”

    “什么梦?”

    周边大家着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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