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何芷汀和苏宇就是最后两人了吧?”周子衿已经知道熊二占了军方一个名额,这样五人便齐了。

    “你认识吗?”

    “不熟。”

    何芷汀,应该是女人,功勋竟然压过了张守城,比自己也差上不多。至于苏宇,也是直追李战秋。看来都是狠人啊。

    “老哥——!你带上我好不好?!”

    “带上你?”猝不及防之间,周悠悠已经挂了上来。

    “对啊,出去玩的时候带上我行不行。”

    “你还是好好学习吧,可不能给我丢脸。”周子衿越过妹妹的脑袋看向卓玛,许久不见学姐似乎变得清瘦不少。

    “那带上我可以吗?”卓玛的笑容一如那日雨城,明媚地盛开。

    “哈哈哈——!跟你开玩笑的!你现在这么厉害,我也得好好努力才行,不然就追不上你了。”

    这一下给周子衿闹了个大红脸。

    “老哥,我偷偷和你说哟,峰姐要来蓉都城开店了。”

    “啊?那老头子?”周子衿真想在周悠悠肥嘟嘟的脸蛋上亲一口,这丫头,实在是太及时了。

    “老头子肯定来啊。带我出去玩,不然我就说你欺负我!”

    周子衿自然不可能带周悠悠这个鬼精灵,今天这种男人局就更不能带。

    “小子,你混得真可以啊,把老哥我都忘了吧。”屠老六把一张方盘子扔在桌上,一大把还在吱吱流油的羊肉串哗啦啦摊开在不锈钢盘上。辣椒、孜然、花椒、盐巴的香气在吱吱作响的肥油中舞蹈。

    “六哥,我这不带兄弟来了吗?给我点面子啊。”

    “兄弟?我看是想蹭免费饭票。吃吧。”

    熊二早就忍不住了,张嘴就一口气撸了三根,“爽!六哥的串是这个!”毛茸茸的大拇哥只坚持了不到一秒就伸向了肉串。

    “小李,吃啊。我这串你爷爷可都是夸过的,吃!”

    周子衿的吃相比之熊二那就要文雅多了,他吞下一块肥瘦相宜的羊肉,“江河之决的事六哥知道吧?”

    “知道,周队长嘛。”

    “第一站是西北。”

    “所以呢?”

    “我还会回一趟草原,路上会去在关中停几天。”周子衿不理屠老六的阴阳怪气,笑着继续说道,“军方指定让我去的。”

    屠老六脸上的那种江湖气瞬间不见,他早就通过一些隐秘渠道打听到一些消息,但怎么也想不到会子在这里被这小子直接掀开。

    “消息属实吗?”

    “我知道六哥你是镐京人,当初在草原救我和战秋的很多兄弟也都是镐京的。”周子衿能感觉到屠老六故作轻松下的紧张。

    “你小子,倒是知恩图报。”屠老六把烤串时带的面罩掀了起来,吐出好大一个烟圈,朦朦胧胧。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人抽烟,一人吃串,相得益彰。半支烟的功夫过去,串已经见底。

    “六哥,和我说说吧,灵潮历二十九年的事。”

    “二十九年?对啊,都过去三十一年了,日子真他妈操蛋。西南,呵呵,西南,老子总算做对一件事。”

    “呼……想听?”

    “想听。”周子衿和李战秋都点点头,二人来之前便已经商量好了。

    “还想吃。”

    “你个憨货!”屠老六把透明面罩重新带上,站起身拍了拍熊二的脑袋。他很瘦,很单薄,一点都不像个传统的关中汉子,竟然还喜欢穿西服。

    “等着。今天你有福了,串管够!酒管够!”

    ……

    秦岭宛若一头卧龙伏身在蓉都盆地的北方,她既把蓉都盆地与外界阻隔开,同时也像个母亲一样把整个蓉都平原拦在怀里。

    这一世周子衿最感激的一件事便是虽然世界便了,但他熟悉的山水大都还在,有些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变——只要这山水亘古不变,他就觉得自己的根也一起穿越了时空。

    西南小队的第一站是西北漠城再往西北的传说中太阳陨落的地方,位置大概在前世塔里木盆地的位置。

    他们将从蓉都城一路向北,抵达渭河平原后再沿着河西走廊一路向西。在灵潮之后,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地点,西北的人类聚居地也因此孤悬在外多年。

    文明在这里诞生,也在这里被潮灾摧毁,在这里挣扎求生。

    残阳如血,赤红中又孕育着黑暗。群山争先恐后地将触手伸向天空,直到把最后一丝温热也压在身下,徒留无声地叹息。

    这叹息顺着山风由上向下,由西向东,吹过广袤的渭河河谷,也吹进了所有老秦人的心里。

    赢姬十七岁了,再有一年就是十八,这在族里是早该许了人家的年纪——如果新生跑不过死亡,老秦族就没了。人口越多需要的粮食和土地也越多,明明光是生存就已经很困难了,赢姬从来就看不起族里嘴上挂着多子多福的姨娘们。她们总是怀里抱一个手里牵一个,牵着的那个怀里也许还有一个。

    可是现在……是她们用带孩子的手筑成了墙。赢姬有些不敢去看身后。

    她不想嫁,族里的男人都很好,勇武过人,但没有一个她能看得上的。要是那些家伙在就好了,那些整日围着她转的男人们在就好了。

    老秦人的女人脱下围裙就是战士。镇子西侧的石墙外,族里的姨娘们比平日骂自家男人还凶恶几倍,听在赢姬心里却不是滋味。

    “白龙——!那边!”她得做点儿什么,她可不是什么逃跑的家伙——那些藏在眼底的不信任深深刺痛了这个少女的心。

    可是……她本不想这样的。

    砰!砰!鳞甲马的铁蹄落下,两头尖尾狐被踩得血肉模糊——镇外的石墙已经有几处被凶兽攻破,这些体型较小的凶兽便趁机溜了进来。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机会,赢姬甩了甩被鲜血染红的马裙,她骑着父亲留下的鳞甲马在镇中清除这些恼人的家伙,以防凶兽破坏女人们最宝贵的牲畜以及嗷嗷大哭的孩子。

    希律律——!白龙扬起一对已经被染红的前蹄,额头上的独角还有未能清除的血肉。嗖的一声,赢姬的箭钉在一头慌不择路的大牙兔的正前方,又是接连两件堵住了大牙兔的两侧。

    她的箭法是族里最好的,连那些男人也比不上她。明年,明年她就能灵醒,然后契约小白姬。

    这种平时族里用作肉食的低等级灵兽现在也变成了致命的威胁——大牙兔的一对门牙足以咬碎婴孩的脑袋。

    白龙极其聪慧,哪怕赢姬没有契约,她也明白如何配合。赢姬拉弓搭箭的时候白龙便已经冲出,在大牙兔张开门牙想要咬断箭矢的刹那踏碎了兔子的脑袋。而赢姬一个漂亮的海底捞月将三根特制的羽箭收进了箭壶。

    “走——!去看看爷爷醒没有。”她想爷爷,想得都要发疯了。那双粗糙的大手仿佛什么都能握住,那宽阔的肩膀仿佛能够把天都撑起。她想要伏在爷爷的身上大哭一场,想要把爷爷的大手抚摸在双颊上的感觉。

    她一定要找一个爷爷一样的男人,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如果不是爷爷受了重伤,如果不是为了寻找治疗爷爷的灵药,如果不是为了在入冬前储备足够的肉食,如果他们的镐京城还在的话……

    驾——!赢姬瞳孔中映出了远处建筑的影子,把越来越浓的黑暗甩在身后。

    “爷爷!爷爷!爷爷醒了吗?”赢姬不等白龙停稳便翻身下马,矫健得像一只雌豹,声音却显出她的慌乱与急切。

    “族长已经醒了,我正要去叫您呢。您赶快进去吧,我赶紧去镇外看看。”族里唯一的医师看到赢姬来了,留下一句话后,便翻身骑上一匹马风也似的走了。

    “囡囡,囡囡来了吗?”

    “爷爷,我来了。”赢姬扑通一声伏在老人身上,也不管老人苍白的脸色,嚎啕大哭起来。

    “好了,别哭了,我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

    “我……姨娘们还有叔伯们都很好,我学着爷爷的样子给他们派了任务。但是……但是……”

    “那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我……我骑马速度快,姨娘们请我去把溜进来的凶兽杀了,好让家里不受灾。”

    “我……我想看看爷爷。”在老人温暖且充满威严的目光下,赢姬终于说了实话——这担子太重了,她只想把他们都丢给爷爷。

    “扶爷爷起来。”

    “爷爷今天教你一件事。”名为赢柏翳的老人身型高大,赢姬只能环过老人的腰勉励将老人撑起,待到察觉肩上的重量轻了赢姬才开口:“爷爷你说。”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赢姬漂亮的瓜子脸瞬间通红,没想到爷爷如此直接地戳破了她的心事。

    那些半大小子每日里嘴上都挂着这句,仿佛喊上一遍就能多快长一岁一样,她觉得这些家伙傻极了。

    “白龙——!”老人一声大喝,白色的鳞甲马跃入院中,对着老人嘶鸣不止。

    “赢姬!”

    “在!”少女下意识站直了身子,这是印在所有老秦人灵魂深处的声音,这是将令。

    “把族里的孩子都召集起来,不论大小,带到镇外。让他们看看老秦人是怎么挣出一条命的!”

    “爷爷,七娘家的还没断奶……”

    “不论大小,不会走的就抱着,听明白了吗?”

    “是!”

    赢柏翳和白龙已经走远,那是镇外西侧凶兽最多的方向。烟尘在渐起的月光下被染上了一层银灰,似乎连今夜的月也不透亮了,赢姬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姨娘们的喊杀声,喊得她脸红,喊得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白姬——!”她修长有力的腿在地上狠狠一跺,打了一声马哨,不多时,一匹通体雪白的白色鳞甲马马驹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一样冲到了院外。

    “对不起。”赢姬抱着白姬修长的脖子,感受那致密的白色鳞甲上传来的温热,声音淹没在越来越深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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