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楷,字子范,南阳人,初为郡吏。

    刘岱为兖州刺史,王楷来投,为从事中郎。

    曹操继任兖州,以王楷能力才干不足,而稍加疏远。王楷心中不平。

    曹操击金尚、杀边让,抑制豪强,法令严酷。

    许汜与边让一样都是名士,心怀忧惧。

    陈宫性情刚硬,既怀忧惧,加上在曹操军中地位渐次下降,心理落差很大。

    几人一拍即合,又见曹操东征徐州、所为暴虐,州里空虚,便抓住机会,联张邈,迎吕布,在曹操后方掀起叛乱。

    事成后,吕布酬功,欲以陈宫为別驾,许汜为治中。许汜以年老体衰婉拒,吕布遂以王楷为治中。许汜仍为从事中郎,但深得吕布信赖,经常咨以大事。

    王楷低声对许汜道:“许公,形势如此,何不早做打算?

    将军之女,公之弟子,现在彭城,闻其深得刘公喜爱。

    闻吕卫亦在彼处。

    若能通过二人向刘公致意。不亦可乎?”

    许汜微微一笑:“刘玄德要的是兖州,君能有何助力?”

    王楷低声道:“别处不说,这定陶城守军,各级将领,许公就没有亲近之人么?”

    许汜道:“老夫确实没有。莫非君有?”

    王楷不悦道:“许公再虚言搪塞,我这便告辞!”作势欲起。

    见许汜仍旧面带微笑,神色不动,暗骂一生老狐狸,低声道:“我一侄女婿现为都伯,极有威信,可控制数十人。

    若刘公军至,可开城门接应。”

    许汜见王楷如此深入,也便收起面具,低声道:“数十人,嫌少。某门生现为屯将,可开东门,迎接刘公。”

    王楷大喜,压低声音,道:“如此大事可成!”

    许汜告诫道:“陈宫苛察,须小心谨慎,休得露出马脚。

    至于与刘公联络之事,我自去办。君休要再胡乱串联!”

    王楷忙道:“省得,省得。”

    两人阴谋反叛吕布,陈宫却已说服吕布,脚步轻快地出了州牧府。

    陈宫说的很清楚:“举州投刘玄德,某陈宫,兖州名士,不失为郡吏,将军欲安至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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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先为丁原主簿,遂杀丁原;又为董卓帐下,遂杀董卓。

    天下间复有哪路诸侯敢用将军耶?

    刘玄德号称大度,即便不杀将军,也将软禁圈养,将军还望能领兵一方?

    所谓万骑之语,皆是虚辞。

    将军一旦举军投之,非但万骑为空,自由亦不可得。

    至于女公子,若刘玄德实爱之,为子择妇,又怎肯让女方过强?

    将军亦成眼中钉、肉中刺矣。”

    吕布猝然心惊,上身前倾,问陈宫:“如之奈何?”

    陈宫道:“刘玄德虽强,然其兵力过于分散。

    北防袁本初,南防袁公路、刘景升,又兵入弘农,图谋河内、关中,四面树敌。

    一旦其中央有事,四散之军队仓促难以回援。

    中央既败,四方诸侯必群起而将其撕裂。

    如今二袁刘韩等之所以容忍刘玄德,皆因其貌似强大,怕一旦招惹,惹得刘备前去报复,战事持久,麻烦不断。

    若有人能击破刘备核心,则以点破面,足可将其覆灭。”

    吕布皱眉道:“刘备本人拥兵四万,欲野战胜之,恐非易事。如何能达到公之所言击破核心呢?”

    陈宫摆摆手,在几案上用手指沾了茶水,简单划出四州形势,在彭城上重重一点,道:“彭城,连接三州,乃刘备之核心,统治之中枢。

    其左将军府各级官吏皆在此处。

    前线之粮食亦从此处输运。

    如今彭城空虚,破之在举手之间。

    击破彭城,焚其辎重,顺势略下邳,据广陵,与袁术为掎角之势。

    广陵地处淮南,乃刘备势力之边角,非腹心,其若大举来伐淮南,当留心背后为袁绍所袭。

    如此,我军在广陵安若泰山,可徐图发展。

    扬州无主,袁术、刘繇之徒,许贡、王朗之辈,皆非英雄。

    以将军之雄武,以扬州为基,与天下英雄争锋。

    进则如项王起于会稽,制霸天下;

    退则如越王勾践,不失割据称王。

    将军意下如何?”

    吕布听得热血沸腾,一跃而起,抓住陈宫双手用力摇晃,叫道:“公真有良平之谋也!就依公言!”

    陈宫提醒吕布:“此计极险,切要保密。

    万一走漏风声,不说刘备派兵堵截,我军士兵听得要孤师远征,也会心怀不安。

    须当迅速自刘备、吕虔之间穿过,沿丰、沛直扑彭城。

    要诀在于:抛弃辎重,破釜沉舟,轻兵急袭,因粮于敌。”

    吕布又迟疑起来:“轻兵远征,一旦不利,将无路可退矣。

    且彭城、广陵皆大郡,刘备未留大将镇守么?”

    陈宫道:“广陵、下邳原有臧霸军,如今已调往汝南防备刘表。

    陈登所领徐州郡兵,乃陶谦旧部,战力庸弱。

    陈登不过一书生文士,曾任东阳长,后负责农田水利,不闻其知兵善战。

    将军若率三万精锐进入广陵,陈登有何能为?”

    吕布又道:“袁术心胸狭窄,我曾与其有过龃龉,其安能容我?

    若我至广陵,袁术不纳,反与刘备夹击于我,恐亦于我军大不利。”

    陈宫道:“袁术与我军独力均不敌刘备。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袁术再蠢,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其即便翻脸,也当在击退刘备之后。”

    又在几案上填了几笔,划出河内和冀州,仔细分析道:“若予我军时间,西据河南、弘农,联结河内,吞并河东,成强晋之势,方为最佳战略。

    但世移时易,如今西上无路;北入河内,则处于曹操、袁绍夹击之中。

    若投奔袁绍,冀州天然一块,并无我军立足之地,将军不过如麴义般为袁绍帐下一将耳,听人号令,毫无自由。

    只有南下依袁术,袁术冢中枯骨,不足为虑,我军才有长远发展空间。”

    吕布道:“公计何其奇也。我当慎思之。”

    陈宫皱眉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已没时间容将军犹豫。当速决之。”

    吕布道:“此非小事,哪能遽决之?”见陈宫脸色难看,只得加一句:“公以为至迟当何时定下方可?”

    陈宫道:“最多一日。”

    吕布道:“一日哪可行耶?三日后决之。”

    陈宫道:“最迟两日。后日若将军不能决定突围,则大事去矣!”

    吕布勉强道:“就依公言。”

    陈宫离开后,吕布绕室行走,长吁短叹。

    初随丁原,又随董卓,诛董卓后与王允共秉朝政,本欲伸展志向,不料却被王允视为剑客之流,鄙视排挤。

    李傕破长安,吕布从此陷入居无定所、寄人篱下的生活。袁术、张邈、张杨、袁绍,凡投四人。

    好不容易才有了兖州这点基业,吕布真不愿意就此舍弃,再次进入流浪状态。

    真的不能在兖州坚持下去吗?

    曹操在兖州失败,那是因为刘备、吕布并力夹攻。

    如今吕布只面临刘备一个敌人。

    刘备只能动用五六万兵马,吕布则有四五万人,就算去除张辽、郝萌五千人,也有四万出头。兵力并没有相差太多。

    至于将领,成廉、魏续皆勇猛无敌,高顺、刘何、赵庶、李邹、陈卫、李黑亦是一时之选,如何就敌不过刘备军的关张等人呢?

    天色已晚,吕布回到后院,其妻魏氏将其迎入内宅,端茶倒水,小心伺候。

    有闲问道:“妾闻左将军与兖州有隙,可有法弥合?”

    吕布道:“此非汝所知也!”不答。

    魏氏拭泪道:“绮儿现在左将军处,为之奈何?”

    吕布一把将茶杯扫落在地,拔步就走,道:“军国大事,与儿女私情何涉?哭甚哭,惹人心烦!”

    自去书房,展开地图,就着烛光,用手指点着仔细揣摩。

    直到东方发白,方才扶着腰直起身来,揉揉发红的双眼,长叹一声,仿佛又回到诛董前夕,也是如今日一般难以决断。

    那时候身边还有一人柔声细语,而又杀伐果断,让吕布下定了决心。

    如今那人已随清风去,化作了一片白云。

    吕布怔怔坐着,已是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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