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倒立的十字形木架耸立在黄泥台之上,每个十字形木架上都绑着一个人。

    他们的头发被剃光了,身上穿着纯白色的长袍,他们的双手被木钉钉在十字架上,双脚同样被木钉穿透。

    他们的眼神呆滞,嘴角流淌着口水。

    我认出来其中一个人是季风,一个是任科,还有一个人,我不认识。

    任科在这里!那白洛歆和张庚呢?

    他们难道已经被献祭了吗?!

    干尺嗤笑一声:“这是搞什么?耶稣复生吗?还搞十字架钉人这一套。”

    她话音未落,我整个人已经冲上去了。

    我踩在这些人的肩膀上,他们依旧不动,如同入了定的僧人一般。

    我飞速落在了黄泥台上。

    季风和任科见到我以后,立即大声喊了起来:“赵瑞!救救我!”

    跪在底下的人毫无所觉,依旧大声念诵着晦涩的语言。

    黄泥台上连一丝风都没有,空气沉闷而压抑,我忽然觉得脊背发凉,汗毛倒竖,好像有人在看着我!

    不是那些齐刷刷转动的植物眼珠子,不是台子底下跪着的人群,也不是眉头紧锁的干尺。

    这种令人恐惧的被窥视感来自天上!

    我猛地抬起头,正看见一只硕大的眼珠儿!

    这眼珠儿的黑色瞳孔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白花花的眼白看不见尽头,里面密密麻麻的长满了纵横交错的红血丝!

    不对!那不是红血丝!

    那是一颗颗脑袋,狐狸、兔子、狼、狗、老虎,各种各样的动物,无论之前是怎么样的关系,现在都变成了这只眼睛的一部分,它们的头颅以一种难以描述的方式排列着,它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的盯着我瞅!

    一种从无尽远处升腾而起阴邪恐惧让我两手发抖。

    我见过邪性的黄皮子,见过不祥的红毛,也见过怪异的黑山羊,可是它们都没有眼前的东西令我感觉恐惧。

    这种恐惧好似是根植在我的身体里,鼓胀在我的每一个细胞里的恐惧,我的身体僵直在原地,甚至难以动弹。

    跪在地上的白袍人念诵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声音无孔不入,顺着我的皮肤钻进了我的身体。

    我忽然不受控制的张开了嘴巴,我说:“……欧感去进……”

    我在跟着那群人念诵起来!

    冥冥之中我好似穿越时间空间,来到一处极其奇怪的地方。

    一个穿着白袍的小孩子拽过我的手,扯着我向前跑去。

    小孩子不停地笑啊笑,笑声能治愈我心中所有的创伤。

    他拉着我到了一处神圣的宫殿,宫殿内部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各种各样的象形符号。

    宫殿的正中间倒吊着一个人,这人的脖子扭曲,脸上空荡荡,没有五官,他的双手双脚缠绕在一起。

    他的嘴巴长在脖子上面,他说:“臣服于我,我将赐你永生。”

    我觉得不对,我的大脑疯狂的拒绝,我的身上冷汗遍布,我的手脚颤抖不休。

    可是我的身体不受控制,我的膝盖慢慢向下弯曲,我的双手合十,眼看着就要跪下。

    就在这时,我的身体里忽然爆发出一团血雾,这血雾在空中化作一个女人的模样,头也不回的向那宫殿上方冲撞而去。

    倒吊之人的胸口猛然裂开,出现一个硕大的眼珠儿,才转了一下,就被血雾化作的女人狠狠的击打了上去。

    他胸口的眼珠儿骤然爆碎,黏液和着血液四散而去,喷溅到我的身体之上。

    这些黏液灼烧着我的皮肤,腐蚀着我的身体,当它们顺着我的身体流淌,令我疼的神经似乎都被撕裂了。

    然而,当它们流淌到一根不起眼的红色长毛附近时,却忽然销声匿迹,好似从来也没出现过。

    那根猩红色的毛发越发粗长。

    我盯着空中的那团血雾,狠狠地拽断了自己的胳膊。

    “咯嘣!”我有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我大声喊道:“一语!一语!你……”

    我想说的话太多、太多,然而当真的面对她时,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血雾化作的女人浑身都红彤彤的,没有皮肤,五官并不清晰,连头发都没有。

    可我如此确定,她就是宫一语!

    她……

    我想起了她通过梦境留给我的血糖,那不只是用来压制妖丹的副作用,也给了我一重保命的本钱。

    我想起了闯过鬼门关的时候,那个满脸苍白的小贩,他说:‘那姑娘哭的厉害,只让我将这个放在摊子上,招揽客人……’

    宫一语,她知道一切,她是为了我!

    我的声音颤抖,我的语气近乎乞求:“一语,别走……你现在到底怎么样?”

    血雾化作的宫一语却对我微微摇了摇头,她一个字也没说,就再度化作了血雾,消散在了空中。

    我举起双手,精神一坠,又回到了黄泥台上,周遭只有我和三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祭品’。

    宫一语消失了。

    痛苦爬上了我的脸颊,我痛恨自己能力不济,痛恨自己次次危机都要借助宫一语的力量,痛恨自己一无所知。

    我就像是一只撞入了迷宫里的苍蝇,没有方向,不知未来。

    然而,宫一语为了这样的我到底布置了多少后手,到底做出了怎么样的牺牲,我全然不知,我只是享受着她的美好。

    黄皮子说宫一语不是人,多好啊,我现在也不算人了吧。

    “赵瑞!你清醒一点!”干尺焦急地声音传来,我才发现我的身上趴着好几只小小的蛊虫,它们狠狠地啮咬着我的神经,显然想让我清醒起来。

    我的眼神清明却又冷酷,我看也没看干尺一眼,只是伸出手,将这几只蛊虫捏死了,扔在地上。

    干尺捂着嘴巴向后倒退两步,鲜血从她的嘴巴里喷涌而出,她眼神迷离的看着我,却没得到我任何回应。

    我也不该对她有任何回应。

    过去的我太过于优柔寡断了,以后不会了。

    地上穿着白袍的这些人尽数化作了尸体,看来那个被祭祀的东西爆碎了以后,对他们的影响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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