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江软咽了一口唾沫,举着一只今天早上江软跟着一众大爷大妈挤早市抢来的,已经脱毛处理好光滑的大白鹅站在黄焱家门口,和傅潋轩大眼瞪小眼。

    风吹过,吹起来江软头顶上的碎毛,一撮一撮飘动着,显得江软脑袋更加不灵光的样子。

    天杀的,毁灭吧,江软麻木的心想。

    她昨天晚上思考了很久,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既然要牵制住赵大林那么就只能从他儿子下手,而目前唯一她认识的且能硬掰扯上几句话的就只有傅潋轩。

    傅潋轩听他妈妈的,江软打算先攻略黄焱,黄焱爱吃铁锅炖大鹅。于是江软大早上亲自蹲在卖鹅的摊子,像是再挑选人生伴侣一样精挑细选了一只肥嫩的小胖鹅。

    据摊主的描述,要不是江软让他现场处理那只鹅,他还以为江软脑子指不定有什么大病,爱上了一只鹅。

    谁能想到,在这样一个很普通平常的工作日,大人小孩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江软偏偏遇见了比赛完回来探亲的傅潋轩。

    还是举着一只鹅遇见傅潋轩。

    讲真的,傅潋轩变化好大,江软一开始都认不出来,谁能想到小时候经常吸溜鼻涕和江软每天招猫逗狗为非作歹的鼻涕虫,现如今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胖虫。

    傅潋轩个子不高一米七三左右,胖乎乎的脸上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一般慈爱和蔼。

    尽管这娃比江软还小半年,但他已经彻底步入了中老年的生活,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祥和的气场。

    “我去,你这几年过的不错啊。”江软手贱去戳戳傅潋轩鼓鼓的肚子,震惊地打量着傅潋轩将近三百斤的身材,由衷的感叹。

    “我头一次对岁月是把杀猪刀这句话有这么深的感悟。”江软啧舌摇头,啧啧称奇。

    想当年,虽然说傅潋轩也不是个爱干净的主儿,天天像个泥猴子,一天要换两套衣服。但最起码人模狗样的,放在婶婶堆里也是一个让人夸赞的存在。

    “滚你大爷的。”傅潋轩笑骂,走上前拿出钥匙开门,并且侧侧身让江软进屋。江软拿着鹅和自家地里刚下来的鲜玉米,踏进小院。

    小院不大,但很干净,真的是一丝不苟,却又让人感觉并不死气沉沉,反而是一种生机盎然的模样。

    因为黄焱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一年四季种各种各样的绿植和鲜花,院子里面的常年都是一种青绿色,哪怕是秋冬,在这个小院里也能看到这难得一见的翠绿色。

    “我妈出去学习了,今天下午才回来。”傅潋轩带江软进里间,推开柜子翻腾,翻看一包包茶袋,头也不回地问:

    “你喝点什么,红茶还是绿茶?”

    “红茶吧。”

    “行。”傅潋轩点点头,找到速溶红茶包,沏了一杯茶给江软。

    “你找我妈什么事情?”

    傅潋轩把冒着热气的茶杯递给江软,自己顺势坐在对面。

    江软捧着茶迫不及待的抿一口,热水的暖意舒缓了冻的麻木冰冷的四肢,屋内的暖气让人浑身惬意。

    她的东西全部都在j省,这几天突然降温她舍不得买新衣服搁家里就直接穿着江禹厚衣服,出来办事还是得穿自己的,在寒风簌簌的天气里,就显得有些单薄。

    “我来找你的。”江软放下茶杯,讨好的看着傅潋轩。

    “找我,找我干啥?”傅潋轩挠挠头,胖乎乎的脸上全都挤满着不解。

    江软把事情前因后果以最快速简洁明了的方式和傅潋轩说了一遍,傅潋轩边听遍点点头。

    “确实,赵大林是个什么都能干出来的主儿。”

    “所以…这个忙,你就…”江软满脸希冀的看着傅潋轩,眼里的期待值真的是妥妥拉满。

    “不帮。”傅潋轩斩钉截铁,残忍拒绝的说道。

    “啊…”江软沮丧的看着傅潋轩,仍然不死心的问:

    “为啥呀。”

    “哎呀你别这个样子,不是我不帮是我没空。我真的没空,我参加的赛事不少。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得去琢磨各种棋谱,而且还要复盘。”傅潋轩有理有据,也颇为无奈的说道。

    “你看我发际线都往后移了不少。而且,赵大林他那儿子我也看过,说实话啊算不上个天才,就是一普通孩子,如果把围棋作为兴趣爱好,我可以介绍几个比较好的培训班给他。

    但赵大林是想让他儿子去比赛,那就是要往高精尖方向培养孩子,那这我可教不了。我自己现在都被虐的找不到北,还教孩子,别误人子弟吧。”

    傅潋轩摊摊手,惋惜地接着说:

    “赵鹿鸣这个孩子真的是喜欢围棋。我送给他的棋谱都能背过,甚至是滚瓜烂熟。但你知道吧,总感觉这孩子差一口气,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是感觉很奇怪。”

    “悟性不高?”江软问道。

    “不是。”傅潋轩摇摇头,“虽然我也觉得他应该是悟性的问题,但我又感觉不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呼,那就没办法了。”江软往身后沙发一摊,“记性可以说是出类拔萃,但是悟性还差一口气,那这样怎么去解决?”

    “开悟开悟,得自己开开。”傅潋轩一脸正色解释。

    “呵,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真的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江软鄙夷看着傅潋轩,闭上眼睛愁的要命。

    “哎呀,指不定哪天他自己突然灵光乍现,自己就琢磨想开了。我就是这样,一开始比别人慢好几拍。

    都是同样开始学,别人都学到了官子概念,我还在研究怎么逃跑呢,现在不还是照样比赛拿冠军嘛。”傅潋轩无所谓说道,看着江软闷闷不乐的样子宽慰着

    “哎呀,慢慢来嘛。他才七岁,压根不着急。”

    “我哪里愁他开不开悟啊亲,我是再愁怎么给他找老师啊亲。”

    “别亲亲的了,这不有现成的。”

    “唉?!你不是教不了吗,你这是在诓我?”江软狐疑的看着傅潋轩。

    仿佛傅潋轩要是能说自己可以教赵鹿鸣,她下一秒就得手撕傅潋轩祭典一下自己刚才所有浪费的真情实感。

    “你在想啥啊,我妈,她可以教赵鹿鸣,她现在也退休了在家里闲的没事成天织毛衣,我养的两条狗小毛衣都比我的多。”

    傅潋轩自豪的介绍起自家老母亲黄焱女士。

    “我妈,你别看是个教书老师,她可拿了三次全国冠军。虽然说不是顶尖的围棋大师,但当个小孩子的启蒙老师也算是大才小用了。”

    “啊?我嘞个豆啊,阿姨年轻的时候怎么这么牛啊。”江软吃惊极了,瞪大双眼完全不可思议说道。

    这完全和她的认识不符合啊,全国围棋冠军和小学语文老师这怎么看都觉得这俩职业没有任何交集的地方啊。

    “那阿姨能同意吗。”江软激动的直起腰板,凑近傅潋轩,大气不敢出。

    “你紧张啥啊,我妈这个人好说话,你来求她她肯定能同意。”

    “好,那我下午带赵鹿鸣过来。”江软火急火燎起身就要去找房美娜,下午好带着赵鹿鸣过来。

    “哎呦你急什么,我妈应该下午一两点就回来了,我下午可能不在家,你晚点过来。”傅潋轩捞起沙发上的围巾递给江软,把江软送出门口。

    “行,那这样我下午三点过来。”江软系好围巾,转身对傅潋轩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江软赶到房美娜家里,本来房美娜不太想让儿子跟着黄焱学习围棋,虽然说黄焱人品不错,是村里出了名的负责任的老师,但从来没听说过她会围棋啊。

    “这…黄老师肯定是个好老师,但她儿子围棋厉害不一定她就…”

    “嫂子,黄阿姨年轻的时候可是拿了三次全国冠军呢。””江软煞有其事的说道:

    “这话是傅潋轩亲自和我说的。你看,傅潋轩最高也是个省内冠军,而黄阿姨可是三次全国冠军,比他还厉害呢。”

    “真的假的啊,黄老师这么厉害啊。”房美娜震惊,她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温柔柔,从不与人计较争执的黄老师居然拿过三次全国冠军。

    “那她儿子都不肯收鹿鹿,这黄老师也恐怕看不上鹿鹿的资质吧,我和他爸都是个狗脑子,生的孩子也不能强到哪里去。”房美娜自卑又自嘲的说道。

    “哎呦,嫂子呀,咱俩在私底下说,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江软耐心继续做房美娜思想工作。

    “傅潋轩要比赛都不在家,就算他肯教鹿鹿,那他半年回不来一趟,回来给鹿鹿个棋谱让孩子去背,这和孩子自学没啥区别。

    而黄老师就不一样了,黄老师她就在这里也跑不了,鹿鹿每天也能跟着她学,这学起来也比较系统一些。再加上我们这小破地方,你再去那里找这么好的老师啊。

    咱们总得去问问老师,才能确定她看不看的上咱孩子你说对不?”

    江软像个传销头子一样,说的那是头头是道,一本正经给房美娜不断洗脑,最终房美娜同意江软带着赵鹿鸣去找黄焱。

    “鹿鹿,等会儿你得乖一点知道不。”

    下午三点,江软和赵鹿鸣准时出现在黄焱家门口,江软蹲下来,给赵鹿鸣整理了一下外套,嘱咐着孩子。

    “嗯嗯。”赵鹿鸣用力点点头。

    他也很兴奋,他早就想去学围棋了,但赵大林每次都去给他进行各种各样所谓的“赵氏考察法”考察各位老师,到最后赵大林挑来挑去,竟然连一个老师都没找到。

    现在这姐姐带自己来找冠军,这机会很难的。他既兴奋又忐忑还带点自卑。

    “那我敲门了啊。”江软拍拍赵鹿鸣的肩膀,上前一步敲门。

    “谁啊。”

    “是我,江软,黄老师。”

    “是软软啊,快进来吧,这是鹿鸣?”黄焱开门,看到江软。她并不惊讶,因为傅潋轩把事情都和她说了,她因为心脏不好提前退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能把自己的棋艺交给个孩子也是不错。

    “对,他叫赵鹿鸣。”江软把赵鹿鸣拉到自己的身前,“这孩子特别喜欢围棋,听小轩说您会围棋,想着你能不能教孩子一下。学费好说,该给的我们一定给。”

    “哎呦这么生分干什么,越大怎么越不好意思了。”黄焱打趣,“小时候你天不怕地不怕,成天像个小哪吒一样当混世大魔王。”

    “哎呦,这不大了知道要脸了。”江软半撒娇,调皮的冲黄焱眨了个wink。

    “行,小魔王成大姑娘了。别杵在门口了,进来吧。哎呦家里也没收拾,你们别嫌弃啊。”

    黄焱把江软和赵鹿鸣带进屋内,她进里屋拿出棋盘和棋子,赵鹿鸣见到棋盘的时候眼睛一下变亮,好奇的围上去。

    “孩子,你坐,咱俩下一盘。”黄焱熟练的摆好棋盘,她也不是什么孩子都收,她打算看看赵鹿鸣有多少天赋,这孩子的上限在什么高度,下限又在什么位置。

    “啊…?这,我肯定会输的。”赵鹿鸣手足无措的说道,急切地看向江软。

    “没事,你肯定打不过黄老师,黄老师摸摸底,你只管下就行。”江软摸摸孩子的背,宽慰鼓励赵鹿鸣。

    “不用害怕,我就是看看你学多少,我心里好有个数。”

    “好。”赵鹿鸣定定神,颤巍巍拿起黑子,开始和黄焱对弈。

    江软看不懂围棋,她这辈子唯一学的不错的棋子是五子棋,这还是上学期间和各个同桌在课堂上磨练的三脚猫棋艺。

    江软越看越困,她的手都快支撑不住自己的下巴。而赵鹿鸣则鼻尖不断冒汗珠,他知道自己肯定下不过黄焱,但他没想到黄焱把他路堵的死死地。

    虽然看得出来黄焱一直在让着他,这盘棋纯粹就是一个指导,但他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差距,自己那点自学棋艺在专业人士面前,完全不够看。

    赵鹿鸣泄气不想再下了,可转念想起来自己未来站在世界赛场上为国争光的梦想,他咬着牙硬着头皮和黄焱下。

    “可以了。”黄焱放下白棋,一子决定输赢,白子获胜。

    迷迷糊糊犯困的江软猛地起身,“嗯?啥可以了。”

    “我可以当他老师了。”黄焱笑眯眯看着江软,满眼都是对赵鹿鸣欣赏的目光。

    她兴奋极了,哪怕当时傅潋轩学围棋她都没这么兴奋。她几乎敢断定,如果赵鹿鸣真的正儿八经学围棋,那么这孩子的成就绝对比自己那个猪儿子高的多。

    “那太好!”江软不知道赵鹿鸣天赋多高,只知道未来赵大林出来后应该不会再找自己麻烦,拿出手机就要给黄焱转账。

    “这学费多少钱呐阿姨,我给我给。”

    “姐姐,不用不用。你不要给钱,我妈妈爸爸有钱。”赵鹿鸣急的去抢江软的手机,生怕江软转账给黄焱。

    “哎呦收什么钱啊,我现在都无聊的自己和自己下棋,这来个娃娃给我解闷,我都得给他钱。”

    黄焱捏捏赵鹿鸣肉乎乎的脸颊,想了想,说:

    “今天星期四,那就后天开始,后天周六你过来我教你下棋。”

    “真的吗?!太好了吧,鹿鹿快,谢谢老师。”江软惊喜的碰碰鹿鹿的肩膀,赵鹿鸣颇有眼力见儿的上前,恭恭敬敬朝黄焱弯腰鞠躬,表达感谢。

    “那我回去和他妈妈说,挑个好日子,办个拜师宴。鹿鹿和老师说再见。”

    “老师再见。”赵鹿鸣乖巧摆手,和黄焱告别。

    江软把赵鹿鸣送回家,顺道把这好消息告诉了房美娜,并嘱咐房美娜不要把这件事情声张出去后江软就会到自己家里。

    “哎呦累死我了。”

    江软瘫在床上,打开手机银行。回来这几天,花了她小一千了,后天她就要赶回去。

    手机工作群里面有不少兼职的姐姐们退群,两家工作室合并不需要太多人,需要裁人。第一个被裁退的,就是像江软她们这样的兼职生。

    谢天谢地,王音音并没有劝退江软。江软在心里默默感谢王音音的大恩大德,说实在的,像她这样的员工应该是第一个被辞退。

    江软早就做好了被辞退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王音音并没有辞退她,反而把她留下来了。

    明天走之前买一箱特产带给老板,毕竟北方和南方的水果总归来讲是不一个味道。

    而江软不知道的是,因为这箱特产,她自己主动辞退了这份她唯一的生活费来源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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