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叶无冕一家都在吃饭,一个人急匆匆地来请大夫,叶无冕认出是潘虎的奴仆方牛,方牛请叶无冕快去看看他们家主人的腿,他说潘虎的腿突然就疼得异常厉害了。

    叶无冕问:还是原来摔坏的那条腿疼吗?

    放牛说:是,还是那条腿疼。

    叶无冕说:那条腿刚摔的时候不是潘大夫给治的吗,你应该去找他,一开始用的什么药他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也清楚,一开始摔着的时候我没看见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现在骨头肉的都长好了,我也看不好啊。

    方牛一嘴说不出仨埋怨来,叶大夫可别说那潘大夫了,虽说和我家主人是一家子的兄弟,这病可让他给耽误了,我们钱是没少花,这病是没治了,本以为瘸就瘸了吧,本来就是自家兄弟,只要不疼也行,不广瘸还又疼起来了。

    叶无冕思索片刻说:你先回去,我收拾药箱,随后就到。

    方牛千恩万谢,说了些感激的话先回去了。

    叶无冕用征求意见的目光看看家人,英玲看看公公想说话,老大叶准瞪了她一眼,英玲又把话咽回去。

    叶无冕看出英玲想说话,便说,老大家,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有了公公的鼓励,英玲就不再看丈夫的眼色,她说:让我说不去给他看,潘虎是什么人,全城人没有不知道的,他那条腿已经是废了,咱们还能给他治好了不成,咱不挣这份钱,也不淌这浑水。

    看上去叶无冕很认同英玲的话。

    老二叶平有不同的意见,他说:全城人都知道潘虎的腿已经瘸了,他自己也认可是潘耀祖给他治坏的,现在他又来请咱,我用祖传接骨法试着给他治,若真治的他不瘸了,从此咱们“接骨叶家”的名气就更大了,治不好,他也不能说别的。

    叶无冕觉得老二说的也有道理。

    英灵又要说话,又被老大瞪了回去。

    叶无冕说:老二你去给他治之前先把话说清楚了,日后别落埋怨。

    叶平说:那我得和他一字一句地说清楚,说完就去收拾药箱。

    乔叶跟着到了他们两个的房间,乔叶关了门,小声说:叶平,我觉得大嫂说的有道理,潘虎那样的人还是不粘的好。

    叶平说:大嫂的话也能听吗?听她的话得少半年的粮食吃,他潘虎怎么了,他劲大也抬不过一个“理”去,我事先和他把道理说明白,他要治我就给他治,不治,我再背着药匣回来,让我治,治不好,可也不能再坏了,治好了,我叶平可就再也不同了,别人和你说话都会不一样。没听说吗?男人都有三年大运,我看我的大运来了,别看潘虎孬,说不定能成就了我。

    在男尊女卑的世俗中,怎么聪明的女人也拧不过男人,何况在乔叶的主观意识中已经承认男人是对的了。

    积极向上,乐观进取的叶平带着一半的学识和一半的侥幸来到潘虎家,刚才去过叶家的方牛接进他去。

    潘虎躺在床上见叶平进去,强忍着疼和叶平打招呼:你是小叶大夫啊,你父亲怎么没来,我这可是一条腿你可别拿着当儿戏。

    叶平说:潘二哥,我年龄虽小可也行医多年,在接骨方面的造诣可以说已在父亲之上。

    潘虎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医生和算命的是一个师父教的,先是得会说,轻的说成重的,重的说成能要命的,治好了是你们医术精湛,治不好是人家病的厉害,自己三分能耐,先说成七分,让病人心里先好了一半,我这可是骨头的毛病,不是心里的事儿。

    叶平听了潘虎的话心里暗笑,心想这小子说的还真对,他一心想借着潘虎的腿声名远扬,甚至都忽略了也有可能治不好,他说:我父亲让我来就是对我的医术放心,我既然能来必有七分把握。

    七分把握,说的还算靠谱,你如果说包治包好我非得撵出你去,等会儿,你说的七分把握是说给我治的腿不疼了呀,还是治的腿不瘸了呀。

    叶平说:我是说给你治的不瘸了,如果您只想让我给您治的不疼了也可以,紧着您。

    潘虎心想我瘸都瘸了这么久了,就以为永远这样了,他竟然说能治就让他治吧,治好,我权当捡了条腿,治不好,顶到天儿不就还是瘸吗?他敢治我为啥不敢让他试呢。

    潘虎说:好,我这条腿就交给你了。

    叶平说:潘二哥,治病这事有时候也得看医缘,七分靠医术,三分靠天意,真给您把腿治好是你我的福分,若……

    治不好我认了,潘虎把话接过去说,你若给我治的不瘸了,我让你名扬天下。

    叶平说: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尽最大的努力帮您把腿治好。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只要你能把我的腿治好,你就是我亲爹。

    叶平差点笑出来,他心想这潘虎看来是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瘸子这个现实了,可当听到有希望给他治好时,又唤醒了他对完好的腿的的强烈渴望。

    你怎么给我治,潘虎问。

    我是医生,肯定要用最好的方法给你治,叶平说着便从药匣里拿出一颗药丸儿让潘虎吃。

    潘虎说:这是干什么的。

    我是医生,你必须配合我的治疗,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让你吃什么药就吃什么药。

    潘虎小心翼翼地把药丸儿放进嘴里,接着又吐出来,问是嚼碎了?还是囫囵咽下去。

    叶平说:无所谓,只要能吃下去就行。

    潘虎刚要把药丸往嘴里放,他几个哥们兄弟潘豹、潘龙、潘鹰、潘熊都进来了,是闻听到他腿疼赶来看看的。

    潘虎把药丸拿在手里,看到他们几个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没事了。

    潘熊说:我听他们说你的腿又疼,这是怎么治的,不是本家的话,赔钱也不能让他清静了。

    潘虎说: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已经这样了。你们不认识吗?叶大夫家的二公子,他说有七成的把握给我把腿治好,就是治的不瘸了,我想这是个好事,我这腿已经这样了,叶大夫又是行医世家,真好了咱一家子念叶大夫的好,治不好也是我自己的腿的毛病,我的主意定了。

    老大潘豹用怀疑的眼神看看叶平,说道:老叶大夫怎么没来?

    潘虎说:别小瞧这小叶大夫,他在接骨方面的造诣要高过老叶大夫呢。

    潘熊说:叶家的大夫就是那个老大来了也比潘耀祖那块料强。

    叶平听了差一点笑出来。

    潘豹推了潘熊一下说,别胡说。

    潘虎斜着眼看看潘熊,说道:叶家老大再厉害也是给牲口治病的呀,你这个混球。

    潘熊一吐舌头不再说话。

    潘虎看着手里的药丸再看看叶平说:叶大夫我这腿可交给你了。

    叶平回了句:潘二哥您就放心吧。

    潘虎把药丸吃下去又喝了几口方牛递给他的水,渐渐的精神恍惚,慢慢的躺下去,随后就不省人事了。

    潘熊有点急眉窜眼的问: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药。

    潘龙说:是不是就是这种药让人吃了失去知觉。

    叶平先把锯、木板摆好放在一边,然后把绑带、酒和两个小盒从他的药匣中拾掇出来。

    那兄弟几个虽是莽撞,但看了那锯也明白了个差不多了,潘豹问:要锯掉重接吗?这行不行。

    潘熊说:已经都这样了,有什么行不行呢?

    哥几个都出去吧,只把这个兄弟留下给我帮帮忙,叶平看看方牛说,你们看了怕不适应,不仅帮不上忙,还容易添麻烦。

    潘豹说:没事,我们不怕,你该怎么弄怎么弄就成。

    潘龙拽拽潘豹说:大哥咱们出去,听大夫的吧。

    潘豹用怀疑的眼神看看叶平才出去。

    叶平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只一门心思的想用所学的知识给潘虎把腿治好,并有一种必会成功的信念支撑着他,乐观进取的人特别是在受到重大挫折之前,总习惯性的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他自己看来是一种艺高人胆大的自信行为,可在过来人眼中,这种自信中不乏自欺欺人的成分,可他自己是意识不到的。

    叶平先是把酒点着,把锯在上面烤烤,又让方牛把锯拿好,叮嘱他千万别碰了那锯齿。然后开始给潘虎的腿仔细的用酒擦,用酒擦完再用刀子把骨折的地方的肉割开,然后从方牛的手里把锯接过去。让方牛看来简直就像木匠锯木头一样,叶平对潘虎的腿下了手。

    叶平把潘虎的腿从骨折的地方锯下来,把新长出来的骨头清理干净,然后把清理好的骨头,再对在一起,让方牛帮忙拖着点,方牛吓的两条腿像筛糠一样。

    叶平说:这有什么好怕的,你就当这是个木头。

    方牛哆哆嗦嗦的把手往潘虎的腿那里凑,可眼睛不敢往那里看。

    叶平严肃的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必须把你东家的腿抓稳了,让他和上半截对准了,要不然咱得劲白费不说,你东家的罪白受事大。

    听叶平这么说,方牛强壮起胆子捧着潘虎的下半截腿。

    叶平指着上半截腿的断茬说:看这里,对准,用上点劲儿。

    另一个恐惧吓退了方牛对残肢的害怕,方牛依照叶平的话,把潘虎的下半节腿顶在和他身体连着的另外半节腿上。

    叶平仔细看看没有不妥,见对的停好就往骨头的接茬处出涂上他事先从药匣里拿出来的药,再把的皮肉尽可能的往一处聚拢,然后仔细的缝合好,又在缝合好的皮肉上涂了另一种药,又用布结结实实的包了几层,再在布的外面固定了四片木板用绳子捆牢,防止骨头接茬处移位,最后在膝盖下面的位置垫了个枕头,让方牛慢慢的送了手。

    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叶平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与成就感极强的光芒,方牛似乎也从那光芒中吸取到了力量。他说:这样做看上去真是万无一失。

    叶平信心十足的说:不是看上去,是一定会万无一失,里面骨头的破坏程度比我想象的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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