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的命令一下,只听见帐外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下子震慑住了在场许多人。

    不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了一队士兵抬着一头烤全猪,放在营帐中间。

    这些士兵们是徐庶从襄阳带来,经过层层选拔,精挑细选出来的,从装备上来看,他们远超过那些豪族族长带来的士兵。

    他们全都低着头不说话,慢慢踱步进了营帐,徐庶发令后,这群士兵们从腰间拿出匕首那匕首,尖细有光泽的刀尖捅到白花花的肉上面发出呛的一声。

    那猪肉便切成了一块一块整整齐齐的码在桌上,所有豪族都直愣愣的盯着他们,不知他们从哪里来,但是他们背后的势力却令所有人背后一凉。

    看来这是场鸿门宴了。

    没有等徐庶,第二次发令,这群士兵们便举起匕首捅向那猪头,凌厉生风的动作半点都不拖泥带水,看得在场所有人心中一惊,他们的训练,绝对不是一朝一夕,恐怕刘备的势力远比他们想的要更强大。

    没想到徐庶在此地这么久,竟然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的人都盯着穿黑衣的士兵们。

    一时之间四周只剩下刀划过的声音。

    那杀气让所有人混身发凉。

    郭嘉满意的看着这一切,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徐庶正襟危坐看着面前的这一切,想起郭嘉的计谋,不由得嘴角上扬。

    刀尖在锋利,只有对自己有用才能留下。

    切完这群士兵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有一个人下达命令,在这死寂的氛围之中,所有人都闻到了一丝肃杀的气息。

    徐庶站起身,向在座所有人敬了一杯,趁机扫视一圈,望向坐在最前方的那个位置说道。

    “为什么黄祖没有来?难道是看不起我吗?是看不起我徐庶还是看不起主公?江夏豪族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看来是徐庶找你们过来,都已经不够格了?”

    这话说的,委实有些杀人诛心。

    在座的各位江夏豪族通通低下了头,一点一点咀嚼那味道不怎么样的烤猪肉,只有那位黄龙,满脸络腮胡,吃的津津有味,不受一丝影响。

    黄家是江夏豪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黄祖没有来,这是在徐庶意料之中的,不过黄龙这心理承受能力也确实是在他意料之外。

    见过大风大浪,自然不会那么快就丢盔弃甲。

    “我兄长最近感染了寒疾,不便来此,派我来有什么不同吗?徐元直你这么着急想让我兄长来,难道又有什么别的意图吗?”

    这话一说完,所有人心里稍稍一定,目光刷刷刷的看向了徐元直。

    “既然元直兄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我也问元直兄一个问题。”

    黄龙说话直来直去的,丝毫没有发现徐元直脸已经绷得很紧。

    “这位不知是何方神圣,坐在首席,是哪家的族长,我竟从未见过,是我孤陋寡闻了还是……”

    他说的正是那一股书生气的郭嘉,郭嘉心里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在他身后的黄叙早就已经坐不住了,拔剑就要将这乡野村夫斩于刀下。

    “我不过是一介书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更不是哪家族长。”

    话一说完,黄龙便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嘲讽之色掩饰都掩饰不住。

    “徐庶啊徐庶,你不是说我没有资格参加族长大会吗?那他一介书生就有资格参加大会了吗?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呢,原来只是个书呆子。”

    黄家在江夏的地位,就像刘备在襄阳一样,大家都心中默认了黄家的大哥地位,而黄家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早就不知道沿袭了多少代。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论是刘表还是刘琦或者是以后的哪位,想要办事,想要有声望,想在这块地方混口饭吃,就必须得经过他们黄家的许可。

    大家都默认了这一规则,也都心照不宣地遵守着。

    如果不经过黄家的许可,他们下达的指令也不过是废纸一张。

    豪族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左右中央机关的决策,这里的势力早就已经不受控制。

    徐庶的脸开始有些发白,手指因为按着剑柄而有些微微发白。

    他很少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也很少当众受辱。

    但是郭嘉的眼神让他心中一定,现在还不是爆发的时候,他们得等一个时机。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你以为我叫你们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也正是因为这为书生。”

    所有人看着郭嘉,目光在他身上打转,从他那简朴的头巾到他那干净的发白的衣裳,似乎能在他的脸上看出一个洞来,把他身上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精光。

    这种感觉郭嘉不是没有体会过。

    “他虽然只是江夏的一位书生,但是大家知道为什么他能坐在首席吗?他不是什么族长,也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能耐。”

    徐庶看着周围,语调一顿,似乎在斟酌什么。

    “但是他是我安排的首席,正是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也不属于任何一派势力,他的背后什么都没有,而他的背后站着江夏最大的家族,那就是黎明百姓,。”

    徐庶说完后,在座的各位豪族组长们都愣了愣。

    普通百姓难道也是个家族?

    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和电视,这些人从未听说过郭嘉,也从未见过他本人,现在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来,这是郭嘉,所以大家都被徐庶的一番慷慨陈词吸引了过去。

    有人哈哈大笑,黄龙冷冷的看着郭嘉说道。

    “哈哈哈哈哈,什么时候黎明百姓也算个家族了,我可告诉你,江夏这一代的第一家族就是我黄家,你徐元直信口开河,难道也要让我们跟着你指鹿为马吗?”

    黄龙还觉得不够,狠狠的唾骂。

    “这群刁民也算个家族,他们若算是个家族的话,那我们江夏豪族岂不是没有立身之地了。”

    黄龙丝毫不把徐庶的话放在眼里,一直拿话呛徐庶。

    徐庶口中的黎明百姓变成了黄龙口中的贱民,他绝不承认这一家族的存在,也绝不会任由着这群黎明百姓拉帮结派。

    从古至今,各地的豪族都喜欢养奴隶,这些奴隶们除了有别的地方逃荒来的,有许多其实都是当地抢夺而来的百姓。

    土地被回收,许多人没有生产资料,没有生产工具,都变成了这群豪族的廉价劳动力。

    有些人自愿,有些人则是被迫的。

    这些家奴生下的孩子就是家奴,被豪族们当私人财产,在他们眼中这群奴隶就像猫猫狗狗一样。

    在他们的眼里,百姓根本算不上家族,而是他们稍微花点钱,就可以买到的资源。

    他们根本就不懂徐庶心中想的是什么,从一开始这场宴会就是对牛弹琴。

    徐庶听到这已经有些急了,气的突然站了起来。

    “我这次来到江夏招兵买马,是奉主公之命,主公让我善待当地的百姓,主公如此仁义之人,没想到你们竟然打着玄德公的旗号践踏百姓,我当然想整顿兵马,帮助主公夺得天下,让全天下人都能够生活在大同社会。可是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已经没了半点仁德之心,将这群黎明百姓当做贱民对待你们,心中可还有半点良善?”

    徐庶实在是激愤。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更多的是威胁,这话其实是说,你们这群不听话的东西,等到群雄逐鹿的那一天,刀剑所向就是你们。

    大家都是人精,怎么可能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大家脸色一变,但是有人反应了过来。

    “可是天下早就已经定下,戏公的兵马迟早要进入荆州,玄德公若是继续垂死挣扎,只怕还会死去更多的黎明百姓,到时候才是让生灵涂炭,仁德更是不必再说。”

    这句话说的在理,说话的那位是张家的组长,是个年纪大的老人。

    虽然张家不如黄家,但是张老爷子声望很高,在各个家族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人中正。

    他一开口,大家脸色一变,再也没了之前那害怕的神色。

    他口中的戏公,便是戏煜。

    各个组长其实背地里早就已经听到了风声,知道那位戏公很快就要进入荆州。

    他们心里也并不愿意让戏煜占领荆州,但是如此一来,肯定能让徐庶恶心。

    郭嘉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一愣,一直在默默旁观,此时才有种身在其中的恍然。

    没想到主公人还在青徐,如今便以威名赫赫,天下皆知,看来大家心中也是有主公的,到时候一统天下肯定不是事。

    他心中又有了个主意。

    “元直啊,刚才你问了个问题,老朽问你一个。”

    张老爷子眯起眼睛,眼里闪烁着一丝金光,虽然年纪这么大,可是一肚子坏水。

    “如今刘琦刘荆州在哪里?最近身体可还好?”

    徐庶还没有真正发火,他便擦着火问了。

    徐庶脸色一沉,没有什么表情,可是语气已经冷了三分。

    “如今刘荆州,自然是在襄阳,身体自然是好。”

    “可是老朽听说刘荆州已经多日没有露面了,一直在卧房之中,可有此事?”

    这位张老爷子不愧是斡旋在各个家族之中的老人物了,说话咄咄逼人。

    所有人又刷刷刷的看向徐庶。

    刘表占据着荆州这么多年,和当地的豪族处的不错,他们也从中享受到了红利,也算是双方互赢互惠。

    所以豪族对刘表一脉还算是客气,听到刘琦的事情便更加好奇。

    “刘荆州身体无碍,只是最近感染风寒了,您就不必再操心了,只需静养一段时间,不知道您这么着急,是想立马赶去荆州照顾他吗?”

    徐庶想要转移话题,可是他无意间看见了郭嘉,只见郭嘉还是刚才那巍然不动的样子,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

    郭嘉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冲他微不可查点了点头。

    “我听说刘琦公子,从前那是活蹦乱跳的,怎么会突然之间感染了风寒呢?一到襄阳便感染寒急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以前他可能折腾了天天吟诗作画那都不在话下,怎么一换了个地方就得了这么重的病?”

    张老爷子追着这个问题不停的逼问,语气咄咄逼人,让徐庶有些招架不过来。

    几个问题下来,大家似乎都在观察着徐庶的反应,想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凶险。

    徐庶只有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他知道刘琦的情况,但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他又该怎么说呢。

    要是真的说出来,那不就真打自己的脸了吗?

    但是他又不擅长撒谎,一撒谎就能看出来,这群人个个都是人精,一定要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他又看向了郭嘉。

    他知道郭嘉肯定有办法。

    郭嘉一直在营帐之内,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早有准备,这群人之中就属张老爷子最难对付。

    他欠了欠身,向徐庶点了点头,似乎在示意什么。

    所有人都盯着徐庶等他一个回复,其实他们并不在乎刘琦是生是死,刘琦生活的好不好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想度过这一关,不论是刘琦还是刘表或是刘备,如今只要能拿出来堵住徐庶的口,就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徐庶脑子里乱成一团,他本就是一介武夫,没有郭嘉那样的脑子,更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之下想出万全之策。

    可是他越慌张,这群豪族们就越激动。

    有人看向郭嘉,想看看这位被请来的书生能怎么替他找回场子。

    大家都在低声交流着什么听到耳朵里都甚是刺耳。

    “当年的事情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可还记得。”

    那位穷酸书生从位置上慢慢的站起来,眼底波澜不惊。那架势好像有千军万马。

    “刘玄德入了荆州,与刘景生共谋大事,当时刘锦生可是声明在外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但是等到曹操大军南下时,刘玄德靠伏盾战法大破曹军,一时声名鹊起。”

    他不紧不慢的说着那段往事,细细的分析。

    “大家不妨想想,当时荆州的百姓对玄德公可是感恩戴德,恨不得刘玄德能够留在荆州襄阳一带,这个时候民心所向,如若现在刘荆州悄无声息的病死,谁又是最大的获利者呢?”

    这话说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想到了刘玄德。他有理有据的分析,比徐庶那小子遮遮掩掩,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话来的可信多了。

    他就算没有说明刘备的心思,大家也都能猜到刘备想干什么。

    这些组长们个个都是人精,早就已经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刘备想要害死刘荆州,窃取荆州。

    而刘玄德这个大耳贼想到的根本就不是笼络贵族而是笼络人心,他早就知道各地百姓如今已经怨声载道,战争将他们害得面目全非。

    此时散布仁义之行,只会让更多的人追随于刘备。

    而他的根本目的是想要将豪足连根拔起。

    这根本就不是来募兵的,他们是要和江夏的豪族抢资源,这也无异于是要他们的命。

    这些组长们听懂了其中要害,脸色大变。

    徐庶一脸懵逼,本来还希望郭嘉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没有想到他现在临阵倒戈。

    如今不仅把自己坑了,还把自己头上那位爷给坑了。

    听到这里,徐庶的脸已经冷了下来,他看着郭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郭嘉你这个背信弃义的骗子,我徐元直哪一点对不起你,为了我们之间的兄弟大义,为了黎明苍生我为你拔剑而起,而你竟然……”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想到两人之间的那些瓜葛不能让别人知道,立刻住了嘴。

    要是事情传到刘备那里去,他恐怕又要被安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他那么信任郭嘉,没想到竟然真的被坑了。

    但是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一个理由把这些贵族们全杀了,如果找不回自己的厂子,这件事情就直接上升他挑拨刘玄德和当地豪族的矛盾。

    到时候他就是有十个头都不够杀的。

    当时他和郭嘉商量的是,想用百姓大义逼豪族首领们认错,没想到这一举动根本就激不起他们心中的愧疚和仁义。

    这群人杀人如麻,惯了根本就不把百姓当做人来看,百姓大义这种东西更是不存在。

    郭嘉现在这一挑拨,把徐庶所有的方案全都打乱了。

    他一时情急立刻说。

    “这只是书生的一面之词,大家不可轻信,玄德公是何等仁义之人,大家不可要如此想。”

    他抓起手边的剑,突然沉声说道。

    “此番并非玄德公本意,只是元直希望各位能够理解,将近日抓捕的百姓归还以后,再有抓壮丁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强取豪夺,必须得征得双方的同意才行。”

    徐庶说完拔出了宝剑,那用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任何人敢打着玄德公的旗号,在外面行不仁不义的事情,就像这杯酒一样。”(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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